再次醉酒
西北的雨不比江南的缠绵,来得总是急骤,初秋的风一吹不免就带上几分萧瑟。肃风冷雨之中,连人声都有些隐隐地听不大清。
于是那想要传话的人只能扯着嗓子喊,“这雨太大了,我们不如先找个地方躲一躲雨?”
即便穿着蓑衣,戴着斗笠,雨水也随着风无孔不入,四人两马皆已湿透。
沈朝大致估计了一下路程:“若是快马加鞭,再过一个时辰便可到清州城。”
一个时辰?你没得风寒,这马都得病了。
谢少游大声喊道:“什么?你说好?”
“如此毛毛细雨,也值得——”
沈朝没来得及说完,就咽了一大口灌着风的雨水。
她本是坐在李昱身后,可她身量不及李昱,视线被遮挡大半,又被谢少游以看待登徒子的眼神盯了一路,终是没忍住同李昱换了位置。可刚好下了大雨,她便是那直面风雨的人。
李昱将头顶的斗笠摘下来挡在沈朝面前,勒着缰绳的手微用力,速度就降了下来。
“前面有个庙!”
李昱的斗笠遮住了铺面的雨水,但也遮住沈朝的视线。沈朝只听到谢少游压抑不住兴奋的声音,还有逐渐慢下来的马蹄声。
庙门破败,似是荒废很久。两侧上书对联,“世间缘法无须强求,众生皆苦拜己可脱”,庙名“无为观”。
谢少游将马牵到庙里:“我算是知道这庙为何破败了?”
“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这庙名了。”谢少游指着无为观笑道,
“众生自然是有所求之事才会来拜佛,这庙却要他们自己解脱,岂不可笑?无为,无为,没有作为。若是不灵,谁会来拜?”
沈朝将马仔细地拴好,环顾庙内一周。
大殿正中一座泥塑菩萨,菩萨生了一副慈悲相,尽管浑身缺损了好几块。沈朝怀疑这佛像曾经可能镀过金,只是被人扒去了。既然都如此了,不如帮人帮到底。
谢少游看着沈朝开始拆这庙里一切木制的器物,不由得惊叫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虽然这庙破败,但你何必拆了它们?”
沈朝刚把一个龛盒拆下来,无所谓道:“我佛慈悲,不过是身外之物,定然不会怨怼的。能渡我们这四人,也算是它的功德了。”
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谢少游嘟囔道:“像你这样的,我看佛祖不会保佑你。”
“难道你想冻死在这里?”
沈朝抽出承明刀,心里抱歉了一声,这么一把神兵被她用来干这种事。而后她用承明刀把收集起来的木材劈成一条条木柴。
这么大的雨,如今只有庙里面的木头是没有打湿的,湿木头怎么生火?
沈朝这样一说,谢少游也觉得有些冷。李昱已经拿出火折子点燃了稻草,沈朝又去添了一把柴,火势一下子就旺起来。
热气驱散一路淋雨而来的寒气,饿意就涌上来。他们四人中,只有谢少游和谢之霖昨晚吃了些吃食,沈朝和李昱皆是一口未动。
谢少游翻出包袱,他带了不少干粮,只不过被雨水一泡,更难吃了。他正想把干粮分给大家,就看见沈朝摆摆手表示拒绝。
谢少游明显误会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乎这些?有的吃就不错了。”
李昱已经接过谢少游手中的干粮,一点点掰碎了吃着,即便如此还是有些噎。
若说吃之前的干粮像吃混着沙子的发干发硬的馒头,现在就是沙砾和进粥块的感觉,每一口都划得嗓子生疼。
不说别人,沈朝看着都替他难受。之前吃她家里的野菜羹,豆子饭都吃不惯。现在吃干粮对于他来说可能是酷刑吧。
眼睁睁看着沈朝从怀中掏出一个饼,谢少游瞪大双眼。
看着三人直勾勾的眼神,沈朝清了清嗓子,又故意把饼掰开展示一下,里面竟有肉!
谢少游看着这肉夹饼的眼神像是饿狼看见了肥肉,哈喇子都几乎要掉下来。沈朝故意把饼在谢少游面前晃了晃:“擦擦口水。”
谢少游忙闭上嘴,伸手去擦嘴角,很干净,没有口水。
这人又骗人!
沈朝把肉夹饼在火上烤:“这肉夹饼还是滚烫的时候最好吃,这饼皮被烤出淡淡的焦香,里面的肉也冒出滋滋的油。
“你一口下去,焦脆的饼皮配上肥而不腻的肉,嘎吱一声,冲鼻的香气就在嘴中炸开,肉也爆出鲜美的汁水将这饼皮浸透,饼解了肉的腻,再嚼几口,简直回味无穷。”
李昱觉得口中的干粮再难以下咽,谢少游这下是真的流出口水了。不是因为别的,沈朝这厮实在是太会说了。
沈朝慢悠悠说:“无为,并非是没有作为。老子所曰无为而治,是说顺应天时,道法自然,顺势而为才是无为。这庙名起得还真是不错,不过的确不适合做庙名,毕竟也不会有多少人能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