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醉

耐烦地吼着：“滚，你们这些狗奴才，都给朕滚出去。”

说完，李懿的步伐便越来越靠近内殿。

姜鲤从床上坐了起来。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去点灯。李懿高大的身形轮廓已经清晰地显现在眼前，伴随着漫天的酒气，浓烈而刺鼻。

姜鲤无奈地叹了口气。

李懿则是摸索着想坐到她床边，期间晃晃悠悠的，好几次磕碰到周围的桌椅，最后几乎是栽倒在姜鲤的床尾。

姜鲤下意识地伸手想扶他，但是转瞬便缩了回去。如今到了这般时候，她任何的心软都极可能造成李懿的误会，而导致自己万劫不复。

她淡漠地说：“陛下喝醉了，该早点回寝殿休息。”

李懿却是望着她模糊的身影，目不转睛，幽幽地道：“阿离，你怎么又赶我走？之前不是都不生气了吗，还说只要我不碰左莹，你就能原谅我。你怎么说话不算话？”

姜鲤不回答，觉得他记忆有些错乱。

李懿艰难地往前爬了爬，到床中，更靠近姜鲤，又道：“阿离，是朕错了，朕同你道歉。朕曾经答应过你绝不纳二色，可是朕没做到。朕明白你很难过、甚至是恨朕。但是阿离，朕的心口也疼得不行。朕每一次看见你因为左莹失神、难过，就恨不得把自己千刀万剐。我怎么可以背弃对你的诺言？阿离，你相信朕，朕一点都不喜欢左莹。”

“只是阿离，朕也没有办法……”李懿的声音染上哭腔，猛地抓住姜鲤握紧被子的手，慢慢地攥紧，越来越紧，“阿离，他们所有人都在逼我，以自己的性命逼我。如果我不娶左莹，就很难、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收服京城中众士族、豪门的心。”

“左莹的阿姐是前朝的皇后，她承诺，若是我娶了左莹，会以前朝皇室的身份禅位于我。阿离，我已经走到如今这一步，我们的背后是无数同袍的尸骨血肉，我不能退，也不敢退。阿离，你原谅我。为了，小三子、林夫长他们，原谅我……”李懿的嗓音悲怆。

姜鲤一时间更加地沉默。

小三子、林夫长？这些都是他们一路攻陷长安的追随者。小三子还只是一个旬岁的孩童，因为得了姜鲤和李懿的施舍，为了回报他们决定从军，最后死在丹阳一战。

林夫长是个粗犷的男子，从李懿还微末时就一直追随左右，他总是与李懿贫嘴，想要李懿赐给他一个漂亮媳妇。最后为了救她和李懿，生生被敌军的长□□穿。

她和李懿能一路从边陲走到长安，确实离不开无数同袍用血肉白骨铺就的前路。想到他们姜鲤的心里也是万分难过。她从不责怪李懿在皇位和情爱面前选择了皇位。只是……

姜鲤哽咽着，被李懿攥紧而一直抵抗的手，慢慢地放松，轻声说道：“李懿，我知道这些年来你的选择一直都是对的。你选择离开望山去承担你世子的责任，你没错。你见世道艰险，选择起事，想还天下百姓一个太平盛世，这也没有错。你需要左氏长女的帮助，名正言顺地登上皇位，需要京畿诸臣真心实意的辅佐，这些全都没有错。乃至是正如他们所有人都说的，左莹比我更适合做这个皇后，这也是对的。可是，李懿，只是我个人没有办法再陪你走下去了。或许这件事情一开始是因为我对你娶左莹、立左莹为皇后的不满，可是到了今时今日，我是真的再不喜欢你、决心放弃你……”

“李懿，你爱这个家国，我也爱。只是，你爱家国更甚于爱我，可我却想要一个全心全意把我放在第一位的人。我不敢奢望你为我放弃江山，也绝不会同意你为了我放弃辛苦得来的这一切。所以，唯一的结果只能是我们彼此放过。”

“李懿，我们曾是最亲密的夫妻。便是往后不复，我们仍旧是出生入死的同袍。你还记得钟丞说的要和我们结拜为兄弟吗？”

那个钟丞也是一个曾经爱慕于姜鲤的人。只是他爱慕的是那时为了李懿什么都敢做的姜鲤。姜鲤和他议谈，让他们钟氏追随李懿。钟丞给了她两个选择，一个她离开李懿，改嫁钟丞；另一个她从彭蠡城的渡口直接跳下去。

姜鲤选择了后者，九死一生，换来了钟丞的成全和敬佩。钟氏一直追随李懿，直到武阳关全军覆没。

他们曾有那么多共同、伤痛的回忆，合该更想得开才是。也因此，姜鲤并不能听信于他如今提出故人的劝说。

李懿抓着姜鲤的手，渐渐地也松了，而后慢慢地倒在姜鲤脚边，苦笑着：“阿离，到底要我怎么样，你才能原谅我、待在我身边？我只有你了，也只剩下你了。”

“阿离，我爱你，远胜这江山万里，可是我却因为责任永远无法舍了这江山万里。为了我，你忍一忍，忍一忍待在我身边，好不好？”李懿的语气中，第一次满满地只剩下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