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巧闻徽的手机响起，席言嘴间的那个茶字被铃声覆没。闻徽侧身越过他，走到落地窗前，表情是冷淡的，眼睛飘向窗外，别墅的对面是一片遮天蔽日的林荫，有鸟雀跳跃在枝叶间发出簌簌的细响，闻徽接起电话，语声清淡。

“元旦要到了，能回家过节吗？”那边一道男声从电话里缓缓传来，询问闻徽。

沉默了几秒，她开口道：“暂时不知道，看公司安排。”

“叔叔在家里最近身体不好，老是腿疼，你回来陪陪他吧。”

他总是会搬出她父亲，闻徽不其然想起他说话间的神情。出口间语气实在不太好：“多谢你的关心，我会给他打电话。”

闻徽打工作电话时，神情语态全然不是这样，可见对面那个人并不有关于工作。席言先是微笑，慢慢又不笑了，移回目光，喝了一口清茶。

下午临近4点，阳光散去，转为多云。

阿姨端饭上桌，招呼两人开饭，席言看着她：“我带你去洗手。”一边拉她起身，往卫生间走去。

两人不曾有过身体接触，闻徽被拉着手腕，有些僵硬，本想说些什么，忍住了，跟着他走了进去，默不吭声。

盥洗室里，闻徽因为那通电话情绪低落，洗手的时候未曾注意到，席言站在一旁静默注视着她，只是不经意抬头，从镜中与他对视了一眼。

席言见她洗完，收回视线，从一旁拿过纸巾要替她擦手，闻徽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手往后一躲，他却不容她拒绝，紧握住在手心，然后细致地擦拭起来。

有些奇怪。

闻徽抬眼看他，他视线却紧盯着正在做的事，神色认真。微敛的睫毛长而浓密，嘴唇很薄，皮肤通透。她这才注意到他的鼻尖有一颗痣，或许是太小，又或许是因为她没有好好看过。

“好看？”

被注视的人微微绽放笑容，将她的一双手放下，把他的脸凑近她跟前，让她好好观赏。

“好看。”她只做原则性的阐述。

恃美而傲的人，闻徽心想。

“不过有些瑕疵。”闻徽没有躲开，反倒是好好端详一番。果然听到这句评价，席言疑惑地看着她，希望解答。

“什么瑕疵？”

闻徽伸出手，把他的脸转过去，对准镜子，不急不缓吐出几个字：“你好好看看，左右脸好像有些不对称。”

席言皱眉，仔细端详了片刻，也没发现她说的不对称在哪里。想去反驳她，却发现屋里早已经没有她的身影。

席言走出盥洗室，来到客厅，餐桌旁，女人已经坐下，见他出来，她微微勾唇，一脸认真地道：“看出来了吗？”

席言走近，在闻徽座位的对面坐下。“也许是姐姐眼花了，我建议你看几次。”他拿起筷子，挑起面前的菜放进自己的碗中，“如果没有时间，我可以发一张自拍发到你微信，姐姐可以好好端详端详。”

闻徽挑眉，发自拍就不必了，她端详他的照片干嘛。“不必，你自信就行。”

阿姨端着汤走出来，打断了两人的交谈。“席言，这汤清淡我炖了一上午，你好好尝尝。”又对闻徽客气道：“闻特助，你也好好尝尝。”

闻徽微笑道谢，阿姨走后，才看向席言，觉得阿姨挺照顾他的，并不像他说的那么不专业。

她看了看厨房，压低声音道：“阿姨挺好的啊，我看这菜色里也没有你忌口和不喜欢的东西。”

席言表情安然，这样回复她：“我刚刚去厨房端茶的时候，偷偷告诉阿姨，今天你是来监工的，如果她干的不好你就会辞退她。所以阿姨做的特别仔细，甚至还把小纸条拿出来看了看。”说的煞有其事，但闻徽信不信他就不知道了。

闻徽了然，这话不可信。嘴上却顺着他的话接下来：“是吗，那看来你很惨啊。”

席言从善如流点点头，卖卖惨：“所以姐姐在，阿姨就不敢欺负我。”

“……”闻徽竟是无言以对。

席大少爷嘴皮子功夫了得，东扯西编遣词造句信手捏来，国外待那么久，还能这般运用自如实属不简单。

这天徬晚，临别前闻徽没有辞退阿姨，反而对她的手艺称赞不绝，席言倚在一旁旁观，似是为了弥补拿阿姨做了借口，闻言也跟着附和几句，“阿姨的手艺一绝，才短短两天我就胖了不少。”

闻徽睨他一眼，然后淡淡移开视线。

……

席临舟与沈彧的这场会面，发生在旧年结束的最后一天。

闻徽在一家茶馆订好雅间，与江宸在门口迎接沈彧。沈彧从一辆车上下来，步伐缓慢，沉默的视线一次从江宸和闻徽脸上扫过。

闻徽看着他，做出请的姿势：“沈先生，席总在里面等您。”

闻徽在前面引路，余光瞥过沈彧，见他步伐虚浮，每走一步都仿佛走在刀口，面色却平静，想必为了保持尊严和仅有的体面，是说不尽咬掉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