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阿芙转头，此时火光映在裴炎脸上，将他的轮廓照得格外清楚。

他蹙眉，眸子陡然一沉，沉默了半晌才道：“他是什么来历？”

阿芙轻笑，将顾宵的身份全盘托出：“他隐居在千湖折梅山庄，倒像位不问世事的闲散人。他好心救过我两次，所以我们便有了来往。”

她瞧着他另有深意的目光，心中莫名坦然，这些事情她本也没打算一直瞒着裴炎。

不料裴炎的面上闪过一丝不悦，“他何时救过你？”

阿芙不以为意，便将千湖遇险和塑乡被救的经过原原本本告诉了裴炎。

可待她说完，却见裴炎面色阴沉，似对顾宵颇有疑虑。

他看着阿芙，轻轻一叹：“你没有认真打听过他的底细？”

阿芙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暗道他思虑过多。

嘴里却道：“他既不问我的来历，我怎能不知好歹？”

不料裴炎语气发了狠：“你出身小池坞，在明。他隐居千湖多年却忽然现身，在暗。你有没有想过，他不问你身份，只因他对你了如指掌。此人虽有恩于你，但你我之间万不可与他提起。”

阿芙闻言一怔。

她仰起头与他对视着，过了许久才道：“裴炎，算起来我亦有恩于你，原来你竟如此提防着我？”

他神色深沉，半晌才无奈道：“你却不同。”

阿芙一愣，因他短短四字乱了阵脚。

谁知裴炎轻声道：“你我自幼相识，恩公对我见爱有加，我何须提防？你自降身份只为与我拌嘴，如此我愿认输。”

她轻哼：“除了你，我何曾与别人说过如此多秘密？他屡次出手搭救倒值得怀疑，你伤我这般重却偏只得尽信，这是什么道理......”

裴炎自然一字不漏得听进心里。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那夜我误判是恶徒贼心不死跟踪而来，自然不敢大意。齐追又说教坊有异，我担心贼人暗度陈仓，所以才去了绿柳斋。”

他垂眸望向阿芙，沉声道：“不分青红皂白要杀我的是你。阿芙，你让我如何是好？”

阿芙不答话，伸手将齐追扔在一旁的河鱼捡了起来，重新架在火上细心作业。

过了半晌，她细声道：“如此说来，你到麓州果然是巧合？”

裴炎点头：“明镜阁离此地不远，我本打算前去拜访，但霍家闭门谢客，我便转道去往麓州。”

阿芙叹了口气道：“霍老阁主下落不明，霍家也怕有小人借故滋事......”

她遥记起爹娘在世时，他们一家也曾与明镜阁打过几次交道。

阿爹曾说，霍家虽立正邪之间，明镜阁算不得什么名门正派，但绝不是天地不容的歪门邪道。

他二人虽不相为谋，但霍老阁主绝对能担得起乱世英雄之名。

如今霍阁主生死未卜，霍家亲眷应当也濒临崩溃......

忆起爹娘，阿芙忽而想到自己前往丰京的目的，心中对特穆尔世子的仇恨与不解又愈加深了许多。

她幽幽地望着那团火苗，轻声道：“裴炎，我这次去丰京......”

裴炎却陡然打断了她的话端，忽然道：“你说的那位公子，作何称呼？”

阿芙一愣，抬眸望向他，轻道：“他自称顾宵。”

裴炎的眸子里藏有深意。

他想了想，问道：“他借你骏马，还暗送一袋盘缠，就没有要你偿还？”

阿芙听他话里有话，心下一惊。

她猛然间想起顾宵那晚似真似假的玩笑，他说不若以身相许......

她面色稍乱，忙支吾道：“什么偿还！”

裴炎嘴角带笑，又道：“男女之间，不外乎一事。”

他不说破，却更惹阿芙惴惴，一时间不懂裴炎的揶揄几分真假。

她只得缄口，佯作十分专注地在摆动烤鱼。

不料裴炎看着她的侧影，沉声道：“你涉世尚浅，万不能被别有居心之人的小恩小惠蒙蔽双眼。”

裴炎说这话时凝望着阿芙。

她闻言有些不满，转头想要反驳，却正落入了他幽深的目光里。

她的心中怦然，手里一抖，那条鱼差些跌入火堆。

她低骂道：“有些人却连小恩小惠也没给过！”

裴炎一笑，又道：“锦衣骑的腰牌的确算不得什么大恩惠。”

阿芙神色一滞，霍然领悟他话中所指。

她迟疑道：“你要将自己的腰牌送给我？”

裴炎望着一脸惊疑的阿芙，摇头笑答：“我若丢了腰牌，那可是大麻烦。”

阿芙不语，只待他说下去。

他慢条斯理道：“慎行在外办差，用不着露底细，他的腰牌姑且借你一用。”

裴炎说罢，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