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她浑身一僵,迟疑道:“他......他并不知晓我在中原遭遇,世子在蒙原建功立业,自然无法时刻顾及与我。”
她连语气也软了下来,神态十分颓弱。
阿芙原本还挺直着腰背,此刻却像忽然被人抽去了最后一股韧劲。
她默默说完,最后神色黯然地干望着那垛枯草出神。
他逼视着阿芙,目光森然:“或许世子早已记不得你。”
阿芙的心头漫上前所未有的疲乏和委屈。
那人就是这般狡猾,他看穿了阿芙的窘境,却也要云淡风轻地说出来,击溃她最后的倔强。
她当然知道特穆尔世子根本就不惦记她。
甚至就如这人所说,定亲一事不过父母之言,二人从未见过,对彼此零星的记忆也不过存在于长辈的言谈之中。
他那般的出身,也应当从不缺知己红颜在侧,阿芙又凭什么被他记在心里?
她恨这段“良缘”,更恨那所谓“良配”。
爹娘至死应该也未看透那所谓故交的阴险手段!
蓦然间,阿芙将视线抽回,冷望向那人,“他记不记得我,与你是否荣华富贵并无关联。”
他稍怔,“他既不在意,又怎会出手救你?”
阿芙低笑:“世子地位尊贵,他必然在意特穆尔门阀的颜面,更在意他这新任都府监军的声誉!”
她慢慢站起身,此刻,换她俯视着那张被软革面具覆盖的脸。
她声声掷地:“我名义上仍是他的妻子,人人都在看我的笑话,难不成就没人等着看他的笑话?”
他安坐案边,见阿芙如此傲然的模样,眸光里竟酝酿起一丝怒意。
阿芙继续劝道:“你大可持我作挟,换取一切你想要的珍宝。若他不理,你便昭告天下人,蒙原特穆尔世子妃已被你卖去西羌受人侮辱!”
她的心在猛烈跳动。
阿芙强按神思,继续与贼人博弈:“门阀的高贵无人在乎,而门阀的折落,想必会被人津津乐道许多年。他日后攀权附势再得重用,又怎会甘愿忍受这样的污点?”
他半晌不语,见阿芙怒意盛然。
便又语气淡然地问了一句:“你如此恨他?”
她怒道:“恨,恨不得血踏蒙原,恨不得杀了他这恶人!”
阿芙如此说着,目光里早无方才的悲戚。
那人又道:“你甘愿堕落到此,只为了报复他?”
阿芙不语。
却听他一声轻笑,语气里满是嘲讽:“若他根本不在乎你的生死,也不在乎流言蜚语,你又当如何?”
阿芙冷笑:“我被最下贱卑劣的人侮辱,他不在乎也得在乎。如今他声名在外,曾经的婚配如若有此遭遇,就算他后世再有丰功伟绩,史书上却永远洗不去这一笔龌龊!”
他拔身而起,眼里熠熠火光似要将她摧毁。
于他所见,阿芙断不该有此傲骨!
她应含泪向他乞怜,跪倒在地哀求他放过自己,崩溃得失了分寸。
他冷声喝道:“把她拖下去!”
不待阿芙作何挣扎,屋外的人已闻言闯入。
他们狠狠地将绳结绑死在阿芙的手腕,捂住她叫喊的嘴大力将她推了出去。
那两名黑面壮汉把阿芙扔到一处空房,反锁上门扬长而去。
阿芙又在这破落的村舍过了一个日头,眼见阳光从封死的窗缝里由亮转暗。
直到四面都被黑色笼罩,那门下的小洞里才伸进来一只乌糟的手。
那人端来一个破瓷碗,里头盛着如清水般稀而无味的米汤。
小洞外又扔进来半个粗米窝头,这便是阿芙的晚饭。
阿芙此时饥肠辘辘,哪还管得了这么多?
她艰难地挪动着身子,尽量向前扑去。
她的双手交剪在前,此时只得勉强扶起瓷碗,她喝下一口,却发现米汤冰凉。
她不顾一切地囫囵将米汤吞了下去,强迫自己不去想这碗碟肮脏。
米汤夹生,阿芙也顾不得许多,再咽下那半个硬如石块的窝头,她总算没了先前将要饿死的无力感。
更深露重,周遭寂寥无声。
阿芙不知那人将自己带到了何处,入夜后竟变得如此寒凉。
她的意识陷入混沌,心跳逐渐变缓,忽而又猛然急跳。
她浑身开始颤抖,想要开口求援却像被扼住了咽喉,拼了全力竟也发不出一丝声响。
昏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