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学成文武艺,货以帝王家。”李照喝醉以后,躺在长凳上,喃喃自语。
沈植坐在桌旁,酒气上脸,红得跟虾似的,跟着念了一句:“春来登高科,升天得梯阶。”
沈岩伏倒桌面,眼泪流到盘子里,“如果大哥当年没出事,今天他也会来。”
“而不是在北边,和雁北人以命相搏。”
相国寺后山的意外发生后,他没有一天不愧疚自责。
他心里敬重大哥,却只能跟傻狗摇尾似的,跟大哥浮于表面相交。
他不敢遗忘心中的愧意,不敢对大哥说他当年错得离谱,希望得到他的原谅。
因为庶子过得不容易。
他装傻卖疯,在二哥和嫡母面前隐藏锋芒,小心翼翼地护着姨娘,母子俩才得平安至今。
只要能中进士,哪怕进不了殿试,祖父从此以后都会对他另眼相看的!
李照听他提起沈渡,哈哈笑道,“若我表哥也在,今科头名舍他其谁!”
沈植深以为然,“咱们这些人里头,没人能比得过大哥。”
“不过李照,这次你还是有希望的,夫子花在你身上的时间最多,他们都是殿试出身,自然知道谁的希望最大。”
李照摇摇头,哪怕他金榜题名,最想要的也未必可得。
“别丧眉耷眼的,等放了榜,你肯定是最风光那个!”沈植笑他。
李照平躺着,举起酒瓮就往嘴里倒。
“喔!”沈植诧道,“今儿够随性的!”
“我也来!”他蛇形走向李照,去抢他手里的酒。
一把夺过,举过头来,仰脸接酒。
哗啦哗啦,他瞄得不准,酒水冲了一头一脸,没喝到几口进嘴。
“畅快!”沈植把酒瓮推给沈岩,“该你了。”
沈岩二话不说,抱起来,仰高脖子就灌。
三人又唱歌又抒情,待夜深人静时,纷纷醉倒在地。
*
云州。
春来破冰,永兴军已收缩到所有可能迎敌的前线,大永与雁北十四部的关系咔嚓一声,如同浮冰竞相碎裂,表面上的平静从此不见。
段平奉命主守云州,沈渡带两千骑兵辅从。
骁勇善战的阴山骑兵配着重甲,带来了攻城机,几万人如同一窝有次序的蚂蚁,层层围在云州城外。
术科亲自来了,他是阴山部的头领,因其强大,雁北十四部皆听命于他。
他骑马傲立在城门之外,右眼上方有一道吓人的扭曲长疤,强壮得像历经百战的战熊,抬头轻蔑地直视云州城墙上的守将。
他跨下的高大雁北马也披着黑甲,四蹄轻刨尘土,只待主人一声令下,便扬蹄踏平前路。
将领们并排站在城楼,睥睨野心勃勃的敌人。
人人心里都有一杆秤:
术科会是他们平生最难打倒的对手。
光看城外的排兵布阵就知道,这个人精于兵法,对中原发生的战争有很深的了解。
术科在城门外踏了一圈,轻叱战马回到阵中腹地。
知己知彼,他已经做到了。
战火在夜里开始点燃,殷红似血的火光里,攻城机在最前面,城楼上的将士伤亡不小,猛烈的攻击过后,敌人开始用云梯爬墙。
段平亲自带兵上阵,将首批雁北亡命徒杀落,漂亮地反击了术科。
随后将领们纷纷接替他的位置,一波波杀退这些野蛮粗野,嘴里几里哇啦怪叫的异族士兵。
攻城机又继续上场。
我方伤亡。
下一轮云梯攀墙,敌人妄图占领,我方将士神勇无敌,狂屠一切犯我领土者。
敌人从四个城门攻击,沈渡带着手下的兵,哪里难顶就在哪里,一整夜下来,他虽未受伤,看着也没啥人样了。
黑灰脏汗,还有敌人的血,全都在脸上晾着,擦都来不及擦。
直到术科停止进攻,双方暂时休战,他才回营与将领们碰头商议。
只见人人都脏头污脸,沈渡对自己的形象也不抱奢望,说完战况伤亡,又匆匆抹一把脸,开始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