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射多少蓝鸟都没有关系
听明白的是在大家眼里她永远只是个小孩子。即使她改掉了稚气的声音,软糯的口吃,不再沿着直线走路,不再以等间隔的步长过斑马线,不再以山雀般蹦蹦跳跳的幅度行走——她努力克服的强迫行为和刻意营造的、堪堪呼吸的松弛感,这些里程碑式的成长在周围人眼里是恐怖谷式的非人怪异。
他们一眼就能看出来她很需要人特别照顾,小孩子才需要人照顾。
她以前觉得被当成小孩子很好,不吵闹又长得可爱的小孩子能被无限地包容。毕竟一个人身为人类的最受好评和欢迎的两个时期便是性别未定的胎儿时期和第二性征还未发育的少年时期,要是偏离这两个区间哪怕一点点都会被社会严格地两极区别,会被严厉地区别对待。
但是后来她觉得不能再缩起头来当小孩子了。就像她用强硬的漆黑子弹教会白色鸽子一个事实:不会飞的小鸟是要被枪.毙的。
就算是象征着和平与纯洁的鸽子,就算它把求饶的话、正义的话说得再好听也要被立刻执行死刑。这背后的理论并不是达尔文社会主义也不是反反复复口头上的“为了鸽子好”,这只是一个不可争辩的事实,很显然,它患了另一种致死的残疾:拥有飞行的能力却没有掌握其技巧。
这是个恶毒的病症,它让鸽子看起来像是在无病呻吟,像是在杜撰着什么实际上并不存在也没有权威鸟类专家严格诊断的心理疾病。
——不能再缩起头来当小孩子了,得勇敢地从冬天的被窝里探出头来,从雪白的羽毛中抬起头,学着去掌握飞行的技巧,掌握洗澡的技巧,掌握眼神交流的技巧,掌握安慰人的技巧,学会接吻,学会拥抱,学会性.交,学会送合适的礼物,学京都人说委婉好听又有效的话术,学会判别哪些人在说谎,哪些人话里有话半真半假,又是哪些人甚至骗过了自己而不自知。
要变得成熟,因为不成熟的人会被看作是小孩子,而“孩子”是不会被当成“一个人”去爱的,孩子是被整个人类社会当成“一个群体”来宠溺庇护的。
她不反对生活在群体里,但是她不想被当成“分母”或者“分子”被喜欢,不想成为一个巨大数据样本里条件筛选后的结果,她想成为特殊的、唯一的存在,既不是因为能力也不是因为相貌,不是因为长着生殖器官,她想成为数万个机器批量生产的小熊之中唯一的北极星,成为对于特定的人和物来说特定的存在——若非如此,便不是喜欢,而是嗜好,嗜好和烟酒有关,与爱无关——她在学校里也有被人喜欢,他们是同龄人,并不把她当小孩,但他们喜欢任人摆布的漂亮女孩,喜欢认真努力的学习笨蛋,他们偏好这种好掌控的类型,而她刚好看起来符合条件。
她渐渐地把想要的和不想要的,喜欢和不喜欢地想清楚了,条分缕析,可问题是,她还没成为一个成熟的人类,她根本辨认不出【人间失格】的太宰先生说喜欢她是不是在说谎,甚至在说骗过自己的谎。
太宰先生说谎的时候很认真,太宰认真的时候像是在说谎。
他好像不太擅长把握说谎的时机,而她恰恰相反,她掌握不好什么时候该认真,什么时候该一笑置之抛之脑后,她总是把事情当真,把玩笑当真,把魔术当真,把超人和蜘蛛侠当真,以为所有人都掌握时间管理的技巧才总是把事情做得那么妥当完备。
所以……
如果太宰先生真的喜欢她,甚至在这件事上用高超的诈骗技巧骗过了他自己和测谎仪,她好像也只能缴械投降地上当了。
不对,不能缴械投降。
她摸了摸手里的枪。
捂着心口有些困惑地歪了歪头,她很用心地感受自己的情绪。
真奇怪……
相比之下,好像还是枪更可爱一点。
难道说……
她自言自语地轻声喃喃道:“比起喜欢太宰先生,我其实……更喜欢杀死太宰先生吗?”
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温度给烧糊涂了,身体一切正常……可这种感情问题该去问谁好呢……谁会有这种经验呢?
——“我听见必思答说喜欢我了!”
“……”必思答愣在了原地,她确信她是绝对绝对没有把心理活动放出声音的,况且明明正在被中也先生教育,他为什么能分这么远的心啊!
中也:“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太宰:“我当然是在听必思答说话,她说她喜欢我——中也要赶我走也得问问主人的意见吧Ⅰ”
必思答:“那个——”主人的意见是把狗赶走。
但是她完全插不上话,她的声音又很轻。
中也:“我怎么没听到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算以小孩子为要挟狐假虎威!”
“咦——中也居然是这么想的,实在是太坏了!”
“究竟是谁不安好心啊!”
——“太吵了……难受……”必思答抿紧嘴巴忍受,确定其实太宰先生并没有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