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周姨来了之后，汪焱简单将闻晓的情况说明，便离开了医院。

七月的b市白天热的让人喘不过气，还好晚上阵阵夏风迎面吹来还有一丝凉意。

汪焱开着车又在回家的路上，脑子里装满了需要给小姑娘准备的东西以及要去她的学校给她办理休学。父亲常年不在b市，母亲带着妹妹在外游学，他觉得自己有义务照看好这个女孩。

电台广播里传来女孩自卫杀人案的始末，好在事实的真相披露后，民众站在了这个可怜的女孩一边。父亲手下的律师果然经验老道，在办好案件的同时，将女孩的隐私保护的很好。

回到家后，他把家里能用到的东西打包好，又列了一个采购清单，才放下心来去洗漱。

当他做好了一切，躺在床上的时候，窗外的月光洒在床头。

他的脑海里浮现了女孩的那双桃花眼。他觉得那是一个蒙尘了的宝藏，或许父亲是为了报答往日战友的恩情，可自己却是因为太想揭开宝藏的面纱，想看看那双眼睛生动起来是什么样的。

想到这里，汪焱又有些自我怀疑起来，在过往二十几年的人生里，有过对女孩的动心，也曾经年少轻狂体验过短暂的爱情。可是这样对一个陌生的小姑娘投入精力，还从来没有过。是可怜她吗？或许有些吧。

女孩的经历深深触动了他的心。他又回想了和妹妹相处的点滴，那些算不上和睦的兄妹日常转而变成了家庭温馨。

汪焱并不认为自己是个很有责任感的人，可他今天所见的女孩的一切，都让他难以轻易将这件事当成一件父亲交代给他的任务。他想，以我的力量，能改变她吗？

或者，我能让她变得像妹妹那样明媚起来吗？

闻晓醒来后发现身边的男人换成了一位阿姨，这位阿姨听着声音就很和蔼，对她嘘寒问暖、无微不至。期间阿姨被护士叫走，很久没有回来，病房里却闯入一位不速之客——继父的儿子，她的弟弟——霍连。

“你没事吧？”

“眼睛看不见了。你怎么会来这？”

霍连拉开了床边的凳子坐下，拿了桌上的苹果开始默默地削了起来。

“姑姑说你跟这家人走了，我不放心来看看。”病房里只听得见锋利的刀划破苹果的声音，让人不免有些寒颤。

又静默了一会，霍连突然哭了起来，“对不起…姐姐，对不起。”

在霍连的哭声中，闻晓想到了第一次和他见面。他很腼腆也很胆怯，但当闻晓伸手向他问好时，他的笑却又很明朗，黝黑脸上的红晕就像是清晨的太阳，白白的牙齿露了一排，那是打从心底的笑吧。她也忘不了当继父假模假样的对母亲献殷勤，他气鼓鼓的向她告状，可惜母亲没听进他们的话，执意嫁给继父。

时间过得真快啊，霍连在不知不觉中收起了他的笑，话越来越少，像是成了这个家里的隐形人，总是不知道去向。

母亲走后，好像对霍连的印象就停留在他为自己挺身而出，嘴角带着血，拿着刀对着继父说：“你就是个畜生。”那个时候的他褪去了曾经的可爱模样，已经成长为一个挺拔的少年，闻晓记忆中的小豆丁在那时变得高大了起来。

真好啊。霍连成了一个男子汉，他不用再怕任何人的欺负，真好。

“霍连，去姑姑家好好过吧。我没事，别再为我担心。还有几年你也要成年了，如果你不喜欢姑姑，那就好好学习去个别的地方。我们都别再回去了，好吗？”

闻晓忍着没哭，将心中的酸涩藏在喉间。她想笑着扮演一个姐姐的角色，让霍连放心。

她向霍连的方向伸出手，却被男孩抱了个满怀。

她向小时候那样轻拍着他的背，突然发现霍连的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样宽。

闻晓想，霍连，你一定要好好长大啊。

两个身影在黑暗中紧紧依偎着，就像是无数个难熬的夜晚他们守望相助的曾经那样，他们的未来如何不得而知，可痛苦的过往就在这样一个平静的夜晚终结了。

第二天，汪焱先打电话确认了女孩的情况，便出门采购东西去了。再到医院时，已经临近中午，周姨需要回家准备些午饭送来，临走时叫住了汪焱：“该做的检查都做了，我不太懂哪些专业术语，医生的意思是眼睛好像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伤到了神经导致了失明。手术是做不了了，可以在这把伤养一养。”

“好，我会再去问问医生。”

“还有啊……”周姨对着那张病床露出同情的目光，或许是太过心疼这个孩子，声音有些哽咽了，“医生本想回避着她，她不让。她自己…是知道眼睛…有些麻烦了。她坐在那里，除了我帮她忙会与我道谢，此外就没说过话了。真是可怜的孩子……”

汪焱送走了周姨，迈步走进了病房。还是与昨日一样，坐在了她面前。他觉得自己老被称作闷葫芦，不爱说话。现在与她比起来，他倒是觉得自己是个十分健谈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