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
池念从咖啡厅出来,横跨一条街往医院走。
雨还在下,变幻无常、反反复复,房檐下、行道旁到处是凹凸不平的水洼,她一脚深一脚浅的踩进去,不一会儿水迹就沾湿了裤腿,漫过脚踝。
刚才背包和伞一并忘在了诊室外的椅子上,现在也不知道还找不找得到。
随便吧。
池念把外套的帽子兜在头上,魂不守舍的往前走。
她又想到林皎皎在咖啡店门口的眼神,她哭的眼眶都是红的,偏又带着点期许,可怜巴巴的拉着她的手道歉:“池念,那个问卷……我真的不是故意瞒你。”
“那阵子我哥自评量表和自杀风险评估的数据不好,开始拒绝陌生人社交,大家…都很着急,医生说可以试试……”
“我也是大把撒网、病急乱投医……”
“对不起……”
……
哗啦———
雨又大了,豆大的雨点掉在身上,洇进衣服的褶皱里,汇成一团团深色的痕迹。
池念掸着水,快步走出雨幕,踏进急诊室大厅。
医院的气氛总是熙攘紧张,幸运的是人来人往,池念的背包依然放在原处,她大致检查了一下里面的东西,背起来就往外走。
不受控制的,脚上像是有千斤重,坠得池念的步子迈得又小又慢。
算了。
池念叹了口气停在原地,转身回望着洞开的诊室大门,鬼使神差的又折返回去。
就只看一眼。
隔着不远的距离,池念没再靠近。从这个角度,她刚巧可以看到顾渺的半张脸。
池念想,他和多年前的照片大致还是有些差距的。虽然眉眼间变化不大,却少了那一抹青涩稚嫩的昂扬朝气。
他还没醒,远远望过去,眉头微微蹙着,面色苍白。
怪不得。
池念心头发堵。
几次见他时越发苍白的脸色,少言寡语的表达方式,现在都有了答案。
但池念不知道如何面对请求,不敢承担责任,所以下意识的选择了逃避。
她几乎逃一般的离开了医院,提了年假,订了最近一班高铁,一个人去了一座南方小城。
到站时已经是傍晚了,太阳落山,只余下漆黑的暮色与瑟瑟晚风。
越靠近南省,气候与其他地区的便开始大不相同。
这里的春天要比偏北部暖和的多,只是降雨频繁,空气湿度大,让人呼吸都觉得有些滞涩。
她转头就钻进酒店,昏天黑地的睡了一夜。
这一夜,池念做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梦。
她梦见周医生与自己讨论治疗方案,冷静细致的分析自己的心理健康答卷与顾渺病症治疗的适配程度。
梦见罗棠以一个家长的名义恳求自己。
梦见铁铁问她是不是已经靠着手下赫赫有名的作者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梦见林皎皎红着眼圈和自己说对不起。
她的梦杂乱无章,七零八落。
最后,她梦见了顾渺。
周医生说,如果上述治疗方案都没有效果,最后的途径是把顾渺送到美国进行DBS治疗。
池念听不懂医学专业名词,但她偷偷记下了这三个字母,最后在一个国外期刊上查到了这种治疗方案的研究论文。
目前临床上对于抑郁治疗并没有真正有效疗法,但该研究表示基于与抑郁症相关的特定大脑回路,可以在抑郁症患者脑内植入多部位颅内电极,使用相当于“大脑起搏器”的装置对其进行重置,来对此类病症进行治疗。
她看得胆战心惊。
虽说这种疗法目前国内外还没有大量的案例可以证明它的成功率与安全性,但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这将是顾渺最后的希望。
他已经不能再拖了。
这次的症状就是一个示警。
抑郁症躯体化症状导致突发性昏迷,如果没有及时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顾渺既是一个让人省心的病人,又是一个让人苦恼的案例。
他从不做让别人感觉痛苦难熬的行为,他只是拒绝帮助,折磨自己。
……
池念骤然醒了。
天已经大亮,晨光穿过薄雾,细小的云片在浅蓝色的天幕中聚成一团团烟絮,迎着灿烂朝霞。
池念看着空荡荡的屋子,迷茫了一瞬,才想起来她昨天是从医院直接去的高铁站,什么行李也没带。
她在附近找了个商场,买了日用品和换洗衣服放到酒店,吃过午饭随便找了个旅行攻略出来瞎逛。
今天天气放晴了些,虽然依旧潮湿,但总好过湿漉漉的地面积水。
因为没有预约,池念从网上随便买了张黄牛票,直奔市博物馆。
二三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