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所以，你……你便是宁王？”

小姑娘瞪大了双眼，一脸不可置信。

“那我先前，岂不是……”

裴卿辞看江三娘就要掀开毯子下来给自己见礼，于是忙拦下她道：“不必如此，你还未痊愈，好生养着就行了，还搞这些虚得作甚。”

江三娘道了声“多谢王爷”而后又忍不住问道：“可王爷你不是……”

“圣上此前下了旨意，命我回京，”裴卿辞解释道，忽而想起还未与江三娘商量她的去留之事，便继续说着，“三娘，这些日子你虽是跟着我的，但我说过，你的路该如何走全看你自己，任何人都无法掌握。你若是想走，我绝不会拦着，只要等你的病好全了，我就毫不犹豫地让你走，可你若是想留，就要知道，此番回京前路难料，我……”说到这儿，裴卿辞顿住了。

是了，以他现在的处境，又能给他人什么承诺。

或许从很久之前，他就已经被困在了一盘棋局中，他被这执棋人当作了什么“子”，他一概不知。

他势单力薄，自身难保，又如何能护他人周全。

可他面前的江三娘呢？

她若是要走，又要去到哪里呢？

这天下之大，哪一处才是她的好归宿？

他想起自己看到她的第一眼；想起那夜大火他将她细瘦的双臂搭上自己的肩；想起她对自己说“你是个好人”；想起那一声“阿意”。

想到这里，他看向江三娘，鬼使神差地对她说了一句——

“阿意，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江三娘抱着那只兔子，怔怔地望了他好半响后垂下了头。

裴卿辞以为她这是不愿，便赶忙说道：“你若是不想我走，我不强求的，你不必为难，只要依照自己的心意便好……”

“愿意的。”

江三娘抬起头冲他道。

“你……你说什么？”

裴卿辞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

“我说，我是愿意的，”小姑娘看着他，目光坚定，“我愿意跟你走。”

“至于前路如何，是艰难险阻也罢，通天坦途也好，我都愿同你一起面对。”

“真的吗？”

“千真万确，决不反悔。”

·

行过几日，又遇上大雪。

天灰蒙蒙的，沉得像是快要压下来，前几日的明媚不知此刻又躲在了谁的身后。莹白的雪片子“簌簌”地往下扑着，没过多久，便将这地上的一切事物都埋了起来。

“王爷，雪下得太大，前头路被封了。”

谢元掀开帘子来冲裴卿辞说道。

“可还有其他路可走？”

“这里两面环山，能去京城的路只此一条。”

“传下去，车驾先在此整顿休息，待路通了再走。”

“是，王爷。”

众人皆得令，搭了帐子安顿下来。

天逐渐没了黑，方才被派去拾柴的人一个两个都在此时赶了回来。

因下了雪，柴又受了潮，起先不光是火怎么都点不起来，还不断冒出来阵阵呛人的黑烟，整个营地都像是被困在一围“阵法”之中。

裴卿辞没注意到自己站在了风口，一转头被扑了个正着，迷得眼睛都睁不开，一时没寻到避开的出口，还是谢元将他从那“阵法”当中拉了出来。

“三娘可好些了？”他咳嗽了几声，捏起袖子擦了把眼角处被熏出来的泪，问谢元道。

“没有。”谢元叹了口气，“那孩子气息越来越弱，怕是……”

许是今日落得雪带走了地上的余温的缘故，天更加严寒了，江三娘的病体又怎能抵挡得住肃北冷风的侵袭。

裴卿辞收拾好给她住的帐子，要接她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发现双颊又泛起了异样的红，唤她也不应，显然是已经失去了意识，再一探额头，竟是又起了烧。

他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下意识地叫来了谢元。

谢元先将她带下了马车放到了账中，又寻来毯子斗篷等物件来盖在她身上。这样做一是为了保暖，二是为了让她发汗。

谢元又让裴卿辞拿帕子在外头雪地里滚了滚，再拿进来放在江三娘的额头上。

若是觉得温了，便再拿去滚。

如此反复。

这里既无药，也无姜等性热可使人发汗之物。

江三娘能否挺过来，全要靠她自己。

裴卿辞见她嘴唇干裂，让谢元守着她，想着自己去外头化些雪水来烧热了让她喝下。

可这火生了半天，愣是不见一点起色。

他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

莫不成……她的命……真就如此了？

老天既不让她活，那又为何要让叶梧将她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