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要说这男子丧妻再娶本是件寻常事,吴南骁虽然浪荡不堪没个正形,但左右也有个官居户部尚书的爹,即便是高门大户看不上他这作态,却也有的是想要攀高枝人家,想要再娶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他那原配妻子死的着实有些蹊跷。
那姑娘嫁进吴家的时候好好的一个人,也从没听说过有什么大病,只短短两年就如同冬日里的树一般枯萎了下去,还没挨过第三年,这花一样的美人就像暴雨打过的嫩芽似谢了。
这两年多的时间里,吴府既未寻医也未求药,就这么任由这个新夫人一日日的衰败下去,到最后去世也没人知晓她究竟得了什么病,吴家也只是草草地办了场葬礼,就要把这页轻轻揭过了。
新夫人的娘家人倒是上门闹过几次,后来也不知是不是拿了吴尚书的什么好处,竟对这事也闭口不谈了,好好的一个姑娘就这么悄声无息的没了,好像从没在这世上活过似的。
但也是因为这件事,京城里正经疼女儿的人家也都不愿意把自家女儿嫁过去受苦,吴南骁续弦的事情也就这么一拖再拖,生生地拖了四五年。
因而这句让钟月嫁给吴南骁的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齐刷刷地往说话的那人看了过去。
说话的人是个女子,着一身天青色长裙,头戴金钗,脸长得有些方,一双眼睛像飞似的向上挑,正是曹慧玉。
她见旁人都朝自己看过来,理直气壮地接了句:“看什么?难不成我说错了?”
人群里自然不少是来看钟月笑话的,听得曹慧玉这话,忙不的地帮腔道:“谁说不是呢,这事儿若是传出去了,钟姑娘那名声可就真毁了,还有谁敢娶呀?”
“要我说这吴公子也没什么不好,不都说二婚的男子知道疼人吗?虽说这吴尚书官职不如钟将军,可骠骑大将军的女儿,嫁谁不是下嫁呢?”
这话说得楚思瑶白眼一翻,回了句:“他要真这么好,你为何早不嫁去?”
“瞧楚小姐说的,这叫人家毁了清白的又不是我。”
沈知霜也急了:“这如何使得?方才钟姑娘是为了替我解围才……”
她一开口,一直站在边上没说话的沈夫人却突然伸手拍了拍沈知霜的手背,细声细语地打断她道:“可叫这场面吓坏了吧?瞧你,吓得净说胡话了。”
说罢她一双手便死死地捏着沈知霜的指头,生怕这心软的女儿为了替钟月出头再说出些什么有损自己声誉的话,沈知霜性子软弱,被沈夫人这样一警告,当下也不敢再开口说什么了。
只是曹慧玉没想到沈知霜竟也会替钟月讲话,登时有些气结。
曹慧玉心里清楚钟景不可能真的叫钟月嫁进吴家,只不过是看钟月不顺眼,抓着一切机会就想贬损她几句,也没注意那向来泼皮无赖的吴南骁此刻为何安静的反常,只冷笑道::“如何使不得?你说她是来替你解围的她就是了?谁知道她是不是跟人家吴公子约好了要花前月下,叫你这傻丫头坏了好事故意要欺负你的呢!”
钟月叫她这一段话说得不怒反笑:“你这人,怎么凭空就污蔑人呢?”
她是真的觉得可笑,也着实想不明白自己与这曹慧玉无冤无仇,为何她要这般针对自己,正欲开口和曹慧玉争辩几句,却听见身旁一直没讲话的宋怀瑾突然说了句:“曹姑娘的意思我明白了。”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就见宋怀瑾抬头向他身旁的侍卫示意,那侍卫二话不说地挤开人群,往曹慧玉身边走了过去,径直用手拽住了曹慧玉的胳膊。
侍卫长得又高又壮,在这群贵女之中显得好似山一般巍峨,这么大摇大摆地一走,竟无人敢去拦他,他只这么拽了一下曹慧玉的胳膊便松开,曹慧玉正要发火,却听得宋怀瑾一字一句地道:“还请曹姑娘下嫁。”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十分平淡,声调也没有什么起伏,仿佛就好像在与人讨论晚上的菜肴一般,却听得曹慧玉脑袋“嗡”的一声,仿佛被人抡了记重锤。
楚思瑶一下就乐了:“这敢情好,我表哥这侍卫旁的不说,那人品可是一等一的好,曹小姐嫁来不亏的,”她顿了顿,又幸灾乐祸似的学了一遍曹慧玉方才说过的话,“曹将军的女儿嘛,嫁谁不是下嫁呀?”
方才还意气风发、能说会道的曹慧玉登时哑了火,只支支吾吾地对宋怀瑾道:“这、这如何使得?”
她并不敢与宋怀瑾这样的王公贵族争论,只能双眉微蹙,端出副受了委屈的可怜样,只是宋怀瑾向来不屑于做这些怜香惜玉的事,只应了句:“明日我便差他上曹将军府提亲,还请曹姑娘早做准备。”
宋怀瑾这话叫场上其他几个人都慌了,连沈夫人也连忙打圆场道:“小王爷,这可使不得啊,她们几个姑娘间不过说笑罢了,您这样不是在欺负曹姑娘吗?”
钟月似乎有些疑惑,开口问:“如何使不得?怎得方才曹姑娘要我嫁吴南骁就可以,现在一样的情况叫她嫁了,就是欺负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