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乾清宫里燃着龙涎香,金丝楠木雕花桌上叠了奏章,贞顺帝倚在云锦缂丝双龙戏珠软枕上,邴贵妃站在边上替他轻轻摁着双肩。邴贵妃纤纤素手揉捏着贞顺帝的肩膀,使不上多大力气,声音婉转似黄莺娇啼:“陛下此次选秀,后宫又要进几位貌美年轻的妹妹们了。有了这些花儿似的妹妹,陛下只怕要把妾忘在脑后了。”
贞顺帝不曾睁眼,只抬手抓住邴贵妃的柔荑:“那些庸脂俗粉,怎比得上爱妃国色天香。”
邴贵妃扑哧捂嘴而笑,轻言细语道:“全美年岁渐长,家室却还没着落。邴家只有他一根独苗儿,若是能得圣上赐婚,才是邴家之幸。”
“赐婚容易,全美可有心仪之人?朕令翰林院拟旨赐婚便是。”
邴贵妃眼睛亮了亮,娇笑:“那妾便代全美谢过陛下恩德了。”
贞顺帝抓着邴贵妃的手,顺势揽入怀中,邴贵妃惊呼一声,正欲开口,却见穿着蟒袍的夏公公走了进来。夏公公服侍圣上多年,乃贞顺帝之心腹,他瞧见邴贵妃趴在贞顺帝身上,面不改色躬身道:“陛下,奴婢有要事禀告。”
邴贵妃眉头皱了皱,有些许不满,贞顺帝已然睁了双眸,推开邴贵妃,颔首道:“送贵妃回宫。朕晚间再去与贵妃共同用膳。”
邴贵妃咬了咬唇,只能咽下邴全美已有心上人的话,哼了一声,出了乾清宫。
“何事禀告?”
夏公公道:“和谢世子有关。今日昌国公嫡子生辰,于褚记酒楼设宴,谢世子认出了其未婚妻子。”
贞顺帝挑了挑眉,俊朗的眉眼展露出几分似笑非笑:“哦?是何家之女如此有福气能许配给朝阳?”
“燕氏次女,选秀名册上亦在,其父为一介商贾,其姑母是淑人燕令德。”
燕淑人?贞顺帝记得燕淑人,方止善晋大理寺卿时他顺手赐了三品诰命淑人下去。贞顺帝点了点头:“朕知道了。你下去罢。”
夏公公恭顺地退下,殿中响起一道自言自语:“商贾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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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当夜就传进了燕令德口中,燕令德惊得没端稳手中的茶杯,打湿了地上厚厚的毯子。她眉眼间满是震惊:“谢初景怎么会和二丫头有关系?”
方恒之垂首不语,方义之却道:“广陵王曾在外游历十数年,若非丹伊异动,圣上也不会急召广陵王入宫。只这几年王妃身子骨不大好,才留在京中让太医调养。去顺州遇见表妹倒也不奇怪。”
燕令德犹有些恍惚:“见过是不奇怪。”
可定下婚事就很奇怪了。婚配讲究门当户对,上至皇族,下至平民,无不遵循这四个字。她是了解自己母亲的秉性的,财不外露,既不说儿子腰缠万贯,也不说女婿乃当官之人,只在丹阳平平凡凡地生活。
广陵王怎会把独子定给一个民女?
“母亲。”门口的水晶珠串相互碰撞,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一道柔软的女声扬起,三人看去,正是穿着家常衣裳的夏霏。夏霏一来,方恒之避嫌,拱手后退出了正屋。
燕令德眉头未松:“哥儿怎样了?”
她口中的哥儿便是方义之独子,方家唯一的孙辈。夏霏低眸答道:“大夫瞧过,已无大碍。夫君和母亲在为何事烦心?”
方义之拉她在身边坐下,不紧不慢道:“今日三妹夫生辰,二弟和大妹夫去了,谢小将军也在。庄家和颜家姑娘拉着阿满也去酒楼,谢小将军认出了表妹,说表妹是其未婚之妻。”
燕令德面色沉沉:“二丫头没提过这件事,如今选秀之名已报上去。”
实在失策。既得罪圣上,又得罪谢家。谁不知道谢家乃圣上心腹?为君者,焉有脸面去择一个臣子未婚之妻?燕满入宫之事必定泡汤,为今之计也只有搭上谢家这条线了,到底不如圣上后宫稳妥。可有邴贵妃在,燕满即便入宫也难分到一杯羹。
方义之神情淡然:“母亲何必忧心?表妹素有感恩之心,纵然不得入宫,也并非无其他路可走。父亲与我皆是行得正坐得端,何须拿女人来换锦绣前程?”
夏霏也笑着安慰:“母亲放心便是。广陵王家多少人想攀还攀不上呢。”
燕令德紧皱双眉稍稍松开一些:“今儿我就去把阿满接来家中。断然不能叫燕家霸占了阿满。我不去告诉继源,继源三日内不会知道此事。”
燕家确实是风平浪静,无人知晓这桩婚事。谢卓亲自送燕满去了那座宅子,宅子三进三出,转一条街过去便是闹市,颇有些闹中取静的意味。
谢卓挥了挥手,转身上了马车。燕满站在原地目送他悠然远去,方和子规一道跨进门槛,关上了大门。子规一直安静似鹌鹑,这时候才颤巍巍开了口:“姑娘还和谢小将军……有交情?哦不,有、有婚约?”
瞧她磕磕绊绊、满脸震惊的模样,燕满浑不在乎摆摆手:“婚约之事我并不知情。我和谢卓儿时曾相邻四年,也算相伴长大。”
谈及儿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