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房领来了冷饭冷菜,共一碗清粥和一盘酒酿鸭子肉,另一盏排骨汤,皆已冷透,汤上还飘着凝结的油花。
燕满寻了个院墙角落,用清晨去花园里挖来的土和了些溪流里的水,靠着院墙糊了个简单的土圈。取出火绒垫在底下,不断摩擦击打火石,有火星子冒出来,落到火绒上,子规跪趴在地上轻轻吹气。不过转瞬,火焰燃起,险些烧着燕满的手。
她把火石收好,子规使劲吹了几口气,往里添从花园捡回来的树枝。树枝浸了些许寒露,燃起来的速度十分缓慢,好在最后那一抹火焰终于燃大。
燕满将砂锅架在土圈上,正好合身,充当了底座,旋即把鸭子肉和粥一股脑全倒进砂锅里,晃了几下,将砂锅盖子翻了过来,把汤盅放在盖子上,利用余热去蒸热排骨汤。
酒酿鸭子肉的香气从缝隙飘了出来,子规抹了抹嘴角,对砂锅垂涎三尺:“姑娘,我饿了。”
主仆俩一个蹲在一旁,一个盘腿席地而坐,目光炯炯地盯着砂锅。
燕令德跨进院子里时没看见人,却闻到了淡淡的香气,径直朝正房走去,推开门环视着周围,挑剔道:“这也太远了,阿满只怕得日日吃残羹冷饭。”
子规听见了些许声音,警惕地站起来,从厢房和正房之间的角落穿出去,正巧碰上燕令德和鲁氏。她不认得燕令德,看向鲁氏躬身屈膝,扬声道:“太太万福金安!”
她在给燕满通风报信。
几乎是话音刚落,燕满便也从角落走了出来,看见燕令德时动作几不可察的一顿,神态自然道:“见过太太,见过姑母。一别六载,不知姑母无恙否?”
姑母?
子规瞬间反应过来:是姑太太!
鼻尖萦绕的香气愈发浓重,燕令德问:“你们在做什么?”
燕满大方道:“吃饭。姑母要不要用一碗?”
什么饭要去角落吃?燕令德眉头皱了皱,径直走向二人出来的方向,紧接着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到失语。子规迅速小跑上去,不顾烫将砂锅端下来,用力吹灭火焰。
鲁氏脸色不大好看,她阴恻恻地看着燕满:“你们在内宅私自生活?万一烧起来了如何是好!荒唐,鲁莽!”
“若非只能领到残羹冷饭,女儿也不会出此下策。还望母亲见谅。”燕满不卑不亢道。
燕令德眉眼含怒,瞪着鲁氏厉声质问:“你们就是这么照顾阿满的?!母亲生前最放不下的就是仲商,你们对得起母亲吗?!”
鲁氏也不在意燕令德的质问,她的确是苛待了燕满。她凝视着燕令德充满怒意的双眸,嗤笑道:“姑太太这话该去问继源。我只是一介妇人,见识短浅,又是后母,自然百般不是。二丫头的吃穿用度当初可是继源亲自揽过去的。”
子规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地。她一直担心姑太太不会替燕满撑腰,还好,还好姑太太是向着姑娘的。这般想着,泪珠便掉了下来。子规上前两步跪在燕令德面前,刚开口喊了句“姑太太”,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燕满打断:“子规。”
燕令德的双眼骤然红了。她伸出手,看着瘦弱得一阵风就能刮跑的燕满,一时之间竟不敢触碰,哽咽道:“我过得很好。都是姑母不好……姑母该早些去接你。若母亲还在,见着了你被养成这样,不知要有多伤心。”她拍板道:“你跟我去方家住!姑母还是给得起你一口饭吃的。”
冲着燕令德年年回家探望、每逢佳节都有节礼送来的行径,燕满天然对她有几分好感。她喜欢对曹氏好的人,于是弯眉浅笑:“不了。我住去方家,未免不合礼数。”
燕满生得有几分像曹氏,都是圆眼,笑起来时格外和善。燕令德几欲落泪,她和母亲曹氏素来感情深厚,却因她执意嫁给方止善之事闹翻,此后数年都对她不太亲近,对燕继源也不甚亲近,只身一人带着燕满生活在老家,不愿享受富贵生活。
曹氏撒手人寰时,燕满不过稚龄,六年过去,当年那个哭得撕心裂肺的孩子已经长成了少女。
眉眼长开了,如烟细眉下是黑白分明的圆眼,肌肤苍白,隐隐透出血管,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半旧鹅黄绣花长衣与柳绿五彩桃花妆花缎百褶。衣裳都有些短了,袖口露出一截莹白的手腕,裙底也能瞧见脚踝。
浑身上下除了那只已经暗沉发黑的长命锁外再无首饰,这长命锁是早年曹氏给燕满打的,上面有曹氏亲手镌刻的四字吉谶,还去丹阳县香火最旺盛的寺庙里请高僧加持过。
鲁氏也道:“阿满在家里住的好好的,无端去了姑母家里住,岂不是让人说咱们苛待二丫头了?”
听见这话,燕令德心头火顿起:“你们还不够苛待仲商的?!”
鲁氏冷笑道:“她不是我的女儿,你该问继源如何对她!她差点害死我亲儿子,还要我以德报怨,姑太太未免太瞧得起我了。”
燕令德不由得一怔,还想追问,鲁氏却已经愤怒离去,只留下个墨绿的背影。夏霏十分识趣,拉着方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