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人已逝

电话挂断后不久，张名铮就看到明灯员工宿舍一楼的大门被从里面推开，梁姨推着一个婴儿车走了出来，车里坐着个踢腿闹腾可爱的小女娃。

他看着她们经过，在往市场的方向走去。

一年前他对苦口婆心劝阻自己的江瑾一字一句地说——“甄镇歌就是个罪犯，他一定会重新犯案！”

这是他根据直觉和经验做出的判断，所以他来到芳村“监视”甄镇歌。他要验证自己的判断，不惜以自己的人生和时间干耗，从未想过，一夕之间，他穿越到3年后，答案就在眼前。

有一个唾手可得的机会告诉他执着于的事值不值得，张名铮不可能轻易放弃，但顾及对诸君安的影响，所以他克制下来。

直到刚刚，她亲口让他去追寻那个答案。

——“我的钱包放在门后的随身包里，钱包里有交通卡和一些现金，如果你想打电话，可以到外面的公用电话亭打。”

她观察到他想打电话，但是没有毫不保留地告诉他密码让他用她的手机打，这份冷静和深思熟虑反倒让他彻底放下心，继而下定了决心。

张名铮迈腿跟上梁姨，快到市场时他走快两步追上去，扯下口罩，不动声色地打了个招呼：“梁姨，您好。”

他做好了被认出的准备，但梁姨转头看向他时，露出了一副见到陌生人的神情，“诶，你是？”

“我是三年前住501那个……”他莫名倏地想起楼后那两个多出的坟头，改了口：“张名铮的朋友，您记得他吗？”

“哦，张先生的朋友，记得，当然记得，那是个好伙子，虽然才在我这住了半年多，但我对他印象可深了。你找他？”

张名铮心头猛跳，尽量平静地说：“对，我和他断联了，想重新联系上他。”

“他只在芳村住了半年？”他不动声色地接着问。

“7个月左右吧，后来人不见了，是他朋友来退的房。”

“人不见了？”

梁姨安抚了一下闹腾的小女娃，然后才重新看向他，仔细端详了他一会，像在确定什么，才低声说：“听他朋友说，人出了事，走了。”

这几句对话发生在二十秒之内，答案来得容易至极，张名铮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自己的结局。

他已经死了？

黑暗像一个闷雷，遽地在他眼前洇开。

荒凉的黑夜中有个声音在奸笑——“知道你姐姐值多少钱么？200块，我用来打游戏了。”

他艰难地睁开眼看，是甄镇歌一手拿着瓶刺鼻液体，一手拿着一个什么物件，正居高临下地脚踩他的胸膛。

他恨怒交加想反击，但浑身无力爬不起来，突然一只手拉了他一把。

“小伙子你怎么了？”是梁姨将他从噩梦中拉了回来。

重新置身阳光中，张名铮有一瞬的茫然，压抑地喘了两下，看着梁姨勉强笑了笑，“没什么。”

“人死不能复生。更多的信息梁姨也不知道了，你可能要自己去查一查。”

他确实想马上就去查，他想马上就给江瑾打电话，他要知道自己遇害的所有细节。

还有甄镇歌。

他死了，那甄镇歌呢？是甄镇歌杀害了他？甄镇歌害了他姐姐，最后又害了他？他的直觉和判断没有错，甄镇歌重新犯案了，而自己就是那个受害者？

张名铮勉强和梁姨道谢以后就往回走，一边走一边给江瑾打电话，攥手机的手控制不住地微微有些发抖。

“江瑾，”他嘶哑着声音正要说什么，突然看到不远处迎面走来一个男子，那男子40来岁、身形矮瘦，正是401那个住客。

他被提醒，终于回味过一件诡异的事，猛地顿在了原地。

电话那边的江瑾没等到他说话，有些焦急地问他怎么了，他重新大步朝前，对电话说：“江瑾，我们做个约定，三年后的今天，我会给你打电话，你能记到你的备忘录么？”

他回味过的那件事是，刚刚梁姨没认出他，她仔细地辨认了他，但是没认出来。

或者说，梁姨认不出他。

更甚者，这个时空的人都认不出他。

因为除了梁姨，401那男子也给出了相同的反应。

他挂了电话把口罩和帽子都取下，拦了那男子的去路，直接干脆地问他：“武先生你记得我吗？三年前我也住静巷。”

那男子有些防备又不得不认真回想的神态绝对没有作假，他的答案是：“不认得，我只记得你就是早上突然推门的那个人！”

张名铮喘着粗气往回冲，奔上501取了诸君安的钱包就又转头出门，他记得在自己的时空，芳村的下两站就有公用IC电话。他和江瑾都不是爱换手机号码的人，只要去电他自己或江瑾的号码，就能得到真相。

他疾步奔到村口，刷了诸君安的公交卡上车，一路上是那么地熟悉，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