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案忙
。
韦无相连忙咬牙按上了手印。
“长安恶少韦氏,□□妇女,致其投缳,为掩盖此事还打伤其家人,按《大梁律》判其徒刑二十年,流放巴蜀。”
狱卒念完判决,拖着韦无相离开。此时他才知道自己上当了,但大势已去,韦无相如同被抽去了筋骨,瘫软着由狱卒架着出去。
地上趴着的“刁三”活动着筋骨爬起来,面无表情的跟在狱卒身后出去了。
原来是假扮的。
这张迁审讯的确有些门道,闻皎看的有趣,此后一连几日,闻皎都旁听张迁和其他几位寺丞断案。
登闻鼓在风和日丽的午后被敲响,打破了闻皎连日来的清闲。
登闻鼓一响,天子为之惊动,案件所有卷宗都需上呈天子预览。
也因此每次登闻鼓响起,必是举国关注的大案:
敲鼓的是个年迈的老叟,名叫曹阿狗,他从登州徒步至京师,只为替自己的外甥女二丫伸冤。
二丫是登州普通农户家的女儿,去岁双亲相继去世,却未给她定下亲事。
双亲相继离世不到三月,二丫的族叔便做主将她许配给同县农户王大有,只等二丫出服便将她迎娶过门。
可王大有不光人生的奇丑无比,还是个坡足。
二丫知道后心生不满,为了摆脱这桩婚事,她在夜黑风高的晚上潜入未婚夫王大有家中,趁他熟睡连扎十三刀。
不知是紧张,还是王大有反抗之故,二丫所扎十三刀刀刀避开要害,只断了王大有两指。
惊慌失措的二丫逃回家中,第二日便接到了知府的传唤。
她战战兢兢地来到官府,刚一下跪便哭诉着交代了犯案经过。
于是,知县以谋杀亲夫罪判二丫死刑,并结案上报至大理寺。
大理寺丞张迁复核通过,判二丫死罪,只是改死刑为绞刑。
可二丫订立婚事还在为父母服丧期间,婚事本身是违法的,那二丫便算不得王大有的未婚妻,自然不得按照谋杀亲夫罪论处。
曹阿狗听了乡人的建议,当即从登州出发,徒步至京,敲响登闻鼓要求重新审理此案。
一路上,诉状传阅了无数人。
有人说二丫杀夫,按律当斩,无论是知县还是大理寺的判决都无可指摘。
也有人说二丫的族叔不做人,少女双亲刚死,竟为了彩礼将她订给年长数十岁的坡足男子,二丫虽有罪,也罪不至死。
曹阿狗一路走来,一路喊冤,传闻也似水波一样渐扩渐远。
等到登闻鼓被敲响的时候,长安百姓茶余饭后都已在谈论此事了。
皇帝浏览完诉状,大手一挥将诉状给他们传阅。
“都瞧瞧,该怎么判。”
案子是张迁复核的,闻皎未上任前,他代行大理寺正一职,皇帝此次也传了他问话。
刑部侍郎韦杜辰对张迁自然不肯放过落井下石的机会,当先攻讦他:“陛下,臣以为大理寺错判此案,这女子尚未出父母丧期,便被定下亲事,违背了我大梁律法,亲事算不得数,又怎能按谋杀亲夫罪论处?判绞刑实属冤枉。”
皇帝端起茶盏,随意地“嗯”了声。
面对皇帝,张迁依旧是张冷声冷脸:“陛下明鉴,我朝律令规定女子谋害亲夫,当判问斩,而谋人性命者则判绞刑,张迁以谋人性命之罪判之,并无不妥。”
“国朝初定,陛下常告诫臣下行事需多宽和体仁,此女虽有谋人性命之举,却是杀人未成,合该罪减一等,张大人既知此案不妥,仍判以绞刑,实有酷吏之嫌!”
“我朝《刑律》第十五条言明谋害他人性命者受绞刑,却未有规定明言自首之人该罪减一等,微臣依法办事,还请陛下明察!”
闻皎忽觉灼灼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抬眼便对上了老皇帝。
皇帝搁下茶盏,“闻皎,你怎么看?”
张迁和刑部侍郎韦杜辰都齐齐看向她。
“臣以为法理之外不外乎人情,正如侍郎大人所言,这女子的亲事违背了大梁律令,按律亲事做不得数,便也不能以杀夫罪论处,且杀人未成,当从轻发落才是。”
张迁听得她说完,袖中的手陡然攥紧。
会咬人的狗不叫,别看闻皎在大理寺不声不响,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
皇帝又“嗯”了声,“卿等俱言之有理,只是法理之外不外乎人情,此事便由刑部与大理寺共判,以闻皎为主审,三日之后,朕要结果。”
说完处置,皇帝提点众人道:“严刑峻法终不是长久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