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唔,我记得原作中德子小姐是提了事情求博雅去拜托晴明的,关于相扑比赛的。”
讨论完“咒”的意义,他们还留在教室里继续一起看着剧本。
“相扑比赛?”
“嗯,”泉奈点点头,“不过有没有倒也不是那么的重要,我觉得重点不在这里,只是压在骆驼背上的稻草的其中一根。”
“尽管特别重要的一点剧本里也删掉了,嘛,毕竟时间有限。”
“是什么?”
“简单来说,就是藤原济时把德子小姐最最珍爱且珍惜的琵琶送给了外面的情人,为了讨好那个情人。”
听她讲述的三个男孩子陷入了沉默。
“所以难怪德子小姐会受诱导成为‘生成姬’吧,”泉奈放下了仁王的那份剧本,摊了摊手,“由爱生嗔,由爱生恨,由爱生痴,由爱生念。我一直觉得,无欲则刚,无爱则强,何苦为了渣难以自拔,德子小姐明明也只有三十岁出头,却这般‘为伊消得人憔悴’。”
晴明(仁王):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博雅(真田):当时我跟她是无言以对的。如今,在这里喝酒,想起了细节,胸中还痛苦不堪。
博雅把眼睛埋下来,视线落在手中的杯子上。
倒满清酒的杯子,没有送到嘴边,而是放到廊沿上。
博雅(真田):我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肯定是有相当复杂的情况吧。
晴明(仁王):嗯。
博雅(真田):对她的烦恼,我是一筹莫展啊……
晴明(仁王):博雅,其实她也明白,她懂得自己所托之事将是何等鲁莽。
博雅(真田):也许吧。
晴明(仁王):因此她才并未说出,自己先行离开的。
博雅(真田):你真是洞明事理啊,晴明。正因为如此,一想起那先行离去的人的心情,我就会更加难过啊。(博雅长长地叹息)
博雅(真田):晴明,在我内心中,好像蛰伏着一种奇怪的因子。
晴明(仁王):哦?
博雅(真田):比方说吧,就算是无法办到的事,就算是有违人道的事,如果是为了她,我也想倾力奉献。这种情怀一直挥之不去……
晴明(仁王):博雅,你是不是对她有情———
博雅(真田):是。(博雅取杯在手,泯了一口清酒)
博雅(真田):跟十二年前相比,不仅年岁增加,也更加消瘦了。她不过才三十出头吧。在我看来,这种年岁的风韵,那种人比黄花瘦的境遇,更叫人牵挂。(博雅不禁再次长长地叹息)
晴明(仁王):她美若天仙吗?(晴明有点突兀地径直问道)
博雅(真田):美若天仙?
晴明(仁王):跟十二年前相比,到底增色多少?
博雅(真田):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晴明(仁王):具体情形是怎么样?
博雅(真田):说起她的肌肤,如果没有皱纹的话,仍然和十二年前一样美艳迷人。可是依我看,如今的她熟若蜜桃,有十足的丰腴。不过,我所说的并不是这些。
晴明(仁王):是什么?
博雅(真田):算了,晴明……(博雅要端正坐姿似的,从正面望着晴明)
博雅(真田):不是美艳不美艳的问题。染上十二年岁月风霜的她,在我看来,愈发让人怜惜了……
他语调严肃。
博雅从晴明脸上移开视线,望着自己的膝盖。
他的膝头放着装酒的杯子。他取杯在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手中拿着喝空的杯子,他把视线移向夜色中的庭院。
博雅(真田):是怎么回事呢,现在的这种心境……或许是因为我跟她同病相怜吧。
晴明(仁王):哦?
博雅(真田):我指的是,我跟她乘着同一条时间之船,沿时光之川顺流而下。我的身体呀,声音呀,已不是往日的样子。我也会随着逝水,衰老,枯萎……
晴明(仁王):可是,博雅,你不觉得奇怪吗?
博雅(真田):奇怪什么?
晴明(仁王):照你的意思来讲,所有有生命的东西,不都是乘着同一条时间之船吗?并不是只有她和你啊。谁也没有例外,都在乘着同一条时间之船随波而去。不是吗?
博雅(真田):嗯。
晴明(仁王):怎么啦?
博雅(真田):哪怕你问我怎么啦……我明白你的意思,晴明。总之,用语言我只能这样表述,没有别的办法。
晴明(仁王):嗯。
博雅(真田):比方说,晴明,熟悉的身体正渐渐老去,哪怕冰肌雪肤也不能逃脱,这样的人难道不更可悲吗?
晴明(仁王):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