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路
两人正说话间,牛车忽然停下。
夏侯妍掀帘看去,牛车正停在一处街巷,还未到西市,前方不远处也有一辆牛车,豪华气派,光是拉车的牛就足有三头。
“少主,前方有一辆牛车,阻住了去路。”名为张骏的近侍小跑至窗前,俯身向司马昭报告。
“此街极为宽阔,足可令两辆车并驾通过,互不干扰,何来阻住之说?”司马昭的语气不疾不徐。
“这……”张骏面上露出为难之色。
“直说无妨。”
“是,少主。前面那辆牛车,自称是曹训将军之家眷许氏,要求肃清道路,平民百姓一律退让,我们这辆马车,也需原路折返,待到他们通过后,再行此路。”
“谨堂兄长的家眷,好大的派头!”张骏的话刚说完,夏侯妍就气得站起来,“我方才就觉得奇怪,这条街平日热闹得很,今天却不见一个行人,原来是他们在仗势欺人。”
“不对,我见过谨堂兄长之妻,嫂嫂白氏,这位许氏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我倒要去会会。”
说着,夏侯妍就要下车,被司马昭拉住。
“此等小事,不值得阿妍与他们白费唇舌,不如暂且避让,反正你我也不着急赶路。”
“子上哥哥,这路我们正好端端地走着,他们说让就得让,简直是匪夷所思,毫无道理!”夏侯妍气呼呼地说。
司马昭闻言,微微一笑,拉她坐下。?
“依阿妍之见,这世间事,该当如何?”
“以我之见……应当,应当公平合理,先来后到,就算真是谨堂兄长的家眷,也只是妾室,此时出行定为私事。既为私事,就不可侵扰、欺压百姓。”
“阿妍心系百姓,有善心,存高志,不愧是虎将之女。”
夏侯妍被他这样一夸,双眼亮晶晶的,心中的烦闷之气已去了大半。
谁知此时,对方见这边的牛车迟迟不退,竟派出一仆从走到近前来理论。
“大胆贱孽,还不速速退让,让我家将军夫人通过。”
仆从的声调尖利高亢,夏侯妍此生未听过如此谩骂,脸蛋一下就气红了。
张骏的脸色也不好看,躬身再次请示司马昭。
“少爷,张骏也曾随主公和公子征战沙场,想我主昔日为大都督时,厮杀疆场,力克蜀军,爱戴下属,不扰百姓,今日竟被此妇人这般辱骂,卑职心中,实在难忍。”
张骏说到激动处,眼中隐有泪水。
司马昭却仍是摇了摇头。
“天子仁德,吾国康乐。过去种种,不必再提,不妨暂且退让于他们。”
张骏咬住后槽牙,不甘心的应了声,“是,公子。”
夏侯妍此时才明白,子上哥哥所姓的司马,竟是前大都督司马懿的司马,难怪她一直觉得此姓有些耳熟。如今想来,初次在他家院中所见的老伯,应当就是司马懿本人了。
夏侯妍虽然只有9岁,但因父亲为武将,朝中战事她亦常有耳闻,深知战士拼战沙场,才能换来百姓安居乐业。
此时,牛车外又响起那名仆从的谩骂。
“尔等贱孽……”
“够了,”夏侯妍腾得起身,掀帘而下,走上前与那仆从对峙,惜悦慌不迭得跟在身后。
“一口一个贱孽,你可知你身上所穿,三餐所食,均是平民百姓辛苦劳作所得?”
“你家主子是怎么教你的?不求你识文断字,基本的礼仪也不懂吗?在大街上这般口出恶言,横行霸道,谨堂兄长就是这样纵容下人的吗?”
对方仆从原本气势汹汹,没想到是一个身量未足的女娃前来对线,但瞧这女娃通身气度不凡,一身半新的衣服却是京都中才有的奢华材质,再加上她提到了自家主公曹训的字,心中便开始思量,莫不是主公家相熟之人?
如此思忖间,竟一时忘了回话。
“再者,你可知这辆牛车中坐的是谁?这是前大都督司马懿家的公子,子上哥哥曾随父兄征战沙场,为我大魏立下汗马功劳。你等能有今天的安乐生活,全靠他们以命相博,你又怎敢出言侮辱?”
原本有些迟疑的仆从,听到司马懿的名字,反而冷笑一声。
“我当是谁,原来是昔日的司马大都督家。举国皆知,司马懿早已被夺了兵权,下野之人,与庶民百姓无异,见了我家将军夫人,自然该退让。”
对方一边说着,一边已唤出十余带刀侍卫,立于两侧,做出待攻击之势。
“简直欺人太胜!”夏侯妍一张小脸气得通红,“车中所坐何人?既不是我白家嫂嫂,还要谎称将军夫人,污兄长名节,损宗室颜面,我定要去报陛下,追究你们的罪责。”
仆从见这小女娃如此了解主公家中情形,且她年龄虽小,见两排持枪剑的士兵却毫无惧色,心中没了主意,遂退回牛车旁,向主人许氏通报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