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有狐绥绥
师傅在客厅里烧黄纸和锡箔,灰烬伴着风在房间里四处乱窜,筠姐和李开洋都被黑烟呛得连声咳嗽。 “阿姨,你把贡品准备好就带洋宝下去玩吧,把窗子打开通通风。”许可儿也是被呛得眼泪汪汪,但师傅讲过了,要心诚。她之前就是不够诚,才被那个老女人钻了空子。她屏牢呼吸,按照师傅的指示绕着火盆顺时针转了三个圈,然后直愣愣地跪在边缘已经开线的旧蒲团上,望着燃烧得噼啪作响的红蜡烛和中间供奉着的九尾狐仙,盈盈拜倒。 许可儿从BJ回来之后做了很多动作的。先是给李开洋报上了“安”工作室的绘画班,打折又送课时,李开洋也喜欢,最重要的是有作品。她回来之后看到李开洋做的小鱼拼贴画,很是得意地拍了照片发给老李,讲这是自己安排儿子去艺术启蒙的成果。她和母亲总结出来的新作战方针就是李开洋的学习和成长一定要让老李看到,看到进步和用心,才能有白花花的银子进来。 钢琴课她也再和Elise老师买了二十节课。Elise年纪轻轻,算起钱来分文不让。许可儿明里暗里讲现在小孩子学钢琴蛮贵的,市场也乱,收什么价格的都有,人家油盐不进,反将一军:“开洋妈妈,您也知道的,开洋基础薄弱,我们这两个月慢慢把之前错误的手型纠正过来了,跟着菲伯尔第二册往下走。这个礼拜我准备加上哈农,帮开洋把基本功做实。你们这样的家庭肯定不是在乎课时费多一点少一点,而是希望孩子学好了,我们继续加油。” 许可儿腹诽,没人嫌钱多的咯,却不好意思再开口要折扣了。 许可儿的学习投资也不止是针对李开洋,她也给自己下血本了。她请了旁边街舞工作室的舞蹈老师来家里给自己上私教。许可儿打了好几个电话,人家都是不出来教的,说是在舞室上小班课,许可儿却不乐意和拿万几千工资穿拼多多跳舞服的半大小姑娘一起上课。她让老师重点教她爵士,“想要那种很性感很诱惑的”。每个礼拜有两天的下午,筠姐和李开洋都被要求待在房间里不要出来,客厅里又置了一面和俊浩家一样的波浪边的雕塑框镜子。许可儿总是把律动十足的音乐开得很大声,配合老师的讲解,认真地观察镜子里的自己是不是做出了足够的媚态和风韵。下课前还要录一遍视频,挑选角度之后,发给俊浩。 “今天忙里偷闲练了个舞,和闺蜜在家里跟着老师学,跳得不好呢。” 有心人一定能看出视频里挑空屋顶的巨大客厅和不经意扫到的窗外的海岸线。许可儿对自己这种把握感情的调子很是满意,艳若桃李,又不完全冷若冰霜,适当展示自己的丰富生活增加个人魅力。俊浩从BJ回来之后也很殷勤,还邀请许可儿去他那里住。许可儿摆出有家教好姑娘的派头:“我爸爸妈妈管我很严格,去夜店都要挨骂的,怎么好没名没份住在一起呢。”俊浩不再勉强,邀她外出约会的次数却更多了。许可儿有时在手提包里藏一件真丝睡衣在俊浩家留宿,有时在情到浓时却一把推开俊浩,“今天爸爸妈妈没应酬,”她颇有得色地看着一脸懊丧的男人,对着镜子修好乱糟糟的口红,“送我回家吧。” 她把这一套总结为又甜又冷的“冰激凌心法”,发给子萱,子萱捧场:“你应该去开个微博讲讲经,比那个马小婷好嫁风肯定火。” 许可儿拿着一件新买的腰线卡得极高的小黑裙揽镜自照:“我有什么经好讲哦。” 子萱的声音从微信电话那头传来:“狐狸精呀哈哈哈哈。” 还有一笔钱,许可儿义无反顾地交给了师傅,所以才有了今天的这场大法事。许可儿之前也请师傅来家里开过场,帮她净宅和旺宅。当时也就是抬了一张师傅家里的八仙桌来,布置好彩头,备了鲜果干货和硬币,最后煮一锅汤圆讨个吉利。毕竟当时许可儿从和子萱做邻居的稍好一点的居民小区的复式搬到天鹅苑的房子,是很扬眉吐气的。师傅在搬家那天让她先拜这个菩萨,后拜那个灶王爷,许可儿动作潦草,心想: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我抓住老李,哪里需要拜满天神佛。 现在的许可儿心意虔诚,把额头贴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久久没有起身。 人确实是不能临到有事再去和菩萨许愿,和学生临考试抱佛脚一样,卷子会答得乌七八糟的。 许可儿一贯是差学生,但今天也有了争上游的志气。师傅把自己用了许久的八仙桌留在了二楼主卧的外廊上,上面摆一座九尾狐仙。师傅讲九尾狐仙是从《山海经》里来的,是西天王母的神兽,只不过“物老为怪”,才被大家误解了。九尾狐仙特别保佑偏财和偏运,尤其是许可儿现在需要的。许可儿点头,一面用心记下供奉的要领和忌讳,准备让筠姐去买两个水晶球。 师傅临走前,再帮许可儿换过了放在地上的水晶鸳鸯,嘱咐鸳鸯头一定要正对着家里游泳池,池里最好放水,空塘死水是不可的;又在楼梯上放上一排发财小树,他晓得许可儿对老李要的不是人,而是钱,那就要好好催一催偏财运。最后,师傅的助理给门梁上又换了一道镇宅符。 “许小姐”,今天的师傅裹在一身半新的灰扑扑的道服里,赘肉从袍子的领口边迫不及待地挤出来,顶着一张满是沟壑的胖脸,“要诀我都和你讲了,接下来就看你自己了。还有那个女人的生辰八字,你务必要来,我有用。家里的利器今天要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