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归

风翦一丝红，红丝一翦风。

——题记

银时空：

孙策回富春那一日，天光潋滟，万物皆好。

算着日子，今日已是十年之期，忆及心上人siman中那殷切期待的笑颜，便只是望着那秋高鸿雁，孙策都觉快意而期待。

树林中些微响动，那是枪械因为持枪者动作而发出的几不可闻的咔哒声响。五感极佳的少年望去，沉了眸。已猜到是谁的人在前方布下的陷阱，到底这些年已经遇到过那么多次的暗杀伏击。孙策微眯着眼睛，勒了马，下令防御，同时手中迅速凝聚起焰阳掌的赤黄色光焰。

少年武功造诣极高。一招过去，烈焰焚烧，前仆后继的死士被熊熊烈焰烧灼，痛苦惨叫。

他身边实力不俗的副将们更是举起波动铳，枪口指着那些人，等待着孙策号令随时准备射击。

死士怨毒而疯狂的目光不顾一切。

当孙策意识到其中一个死士在做什么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凝缩的瞳孔，最后映入的是爆裂开的火花迅速占据的浓烈火光。冲击力强大的热流裹挟着凛冽的风直冲云霄。

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炽热的火苗窜上身体。

撕裂般的剧痛。

眼前一切开始凝结，世界褪色为黑白，分裂成细碎尘埃，所有的光芒再与他无关。最后再次抬头看向这片天空之时，瞳孔已失去了焦距。

一人含笑期待的声音被耳边巨大的音波所吞没。

似乎有谁在说——阿策，你要快点回来啊。

不断响起的“轰隆——”巨响几乎将半个山头夷为平地，振聋发聩的炸药声在那午后本应平静安宁的山村中骇人心魄。那熊熊火光冲天，染红了大半个天际。林木被烧焦的味道弥散开来，劈啪作响。

鲜血喷洒，白骨森森，再无迹可寻。

……

夜稠似墨。

暗处山峦在依稀火光之中仍可见其轮廓，并不分明的颜色，却将那惯常沉默的远方勾勒出令人无法忽视的浓重阴霾。隐有凉风携暗香而来，清绝的夜，有虫鸣声音，窸窣响动。

步入熟悉的家。

推开沉重的大门。

站于那回廊之上，双手是无数因不停地扒开草木，掘地而留下的划伤擦伤，有混杂泥土乱草的血，身上竟已落满尘埃。

阿香沉默地走到沙发上，想要坐下，然而咫尺之距，双腿却似因这三天三夜的疯狂搜寻精疲力竭，不及碰触，便已脱力跪倒在地，瘫坐在地上，无法起身。透过半敞开的底楼窗户，正见残月高悬于夜幕之上。

“大哥，你是不是也生气了？因为我和备备走，所以我当时和你siman报备过这件事后，你沉默了那么久，才回我消息，叫我明白自己的选择意味着什么。”

倒吸了一口凉气，此刻喉咙已经哽痛，说出的话不由自主的颤抖。

“你还说过，等你回来你要找备备好好谈一谈的。”

“可是……”

抑不住那撕裂心扉的痛楚，酸楚伴随着铺天盖地的绝望而来，让那些强撑着说出的话被凌冽搅和得支离破碎，眼中已有雾气快速聚拢，凝结成根本无法控制的软弱，无声滚落。

“你为什么食言了呢！”

“你说这天下是你的征途，你说要让江东子弟无惧于天下！你还说过不用担心你……”

阿香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失声痛哭。

“你说过你会回来的啊……为什么，我回家了，你却再也回不来了……大哥，你是在跟我玩捉迷藏对吗？就像上次在东汉书院时那样，是因为不能让人发现才这样的对吗？可是你为什么连周瑜都不联系，你为什么音讯全无！什么现场有你的DNA，什么现场勘测爆炸范围太广，什么尸骨……”

那四个字说不出口，甚至因为这四个字，阿香的身体抖得更厉害，痛苦地想要狠狠地发泄，想要去毁灭些什么，可是紧握的右手都是这整整三日不眠不休拼命寻找哪怕一点点生存希望所沾染的干涸土块，混杂着被硬质草木划破右手许多小伤口，殷红的血滴落在地，汇聚成不规则溅开的暗渍。

那些想要毁灭一切的疯狂被那些无所适从地无力给深深吞没。

宛若置身于深海。

痛苦难过到窒息。

她蜷缩着将头埋进双臂之中，左手中的MP3是她当年在江东高校选修乐理之时，大哥赠予她的，里面有强辩团谱写的《霸王部队出征进行曲》。

高昂的旋律中，旭日东升，猎猎风中有江东男儿出征飘扬的旌旗。

江东霸王英姿犹在，排兵布阵，金戈铁马，万千河山皆为胸中丘壑。

记忆之中明明还那么鲜活的面庞。面容冷峻却唯独对家人亲友笑容和煦如三月春风的少年，怎会陨落在这九月秋风之中，再无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