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底泥人，绝处逢生

“不用紧张，一时干不好也没关系。林老头十年没干好，到现在才被老爷辞退。”娇娘温温笑着安抚道，“十里梅林我也没去过，你慢慢摸索，我去给老爷回话了。”

乔嘉霖的情绪并没有好转，林老头一听冯子苏不让他继续干下去，就吓得先一步自我了断了，可见被辞退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而冯子苏又是一个什么样的恶人。“那他的尸体......”

“你看着办吧，挖个坑埋在树底下，既省事，又能肥花。你要是害怕，给他草立个碑，稍作祭奠也可。”娇娘一脸信任地看着她，点点头走了。

娇娘的背影渐渐从乔嘉霖视线里变小，最终消失。乔嘉霖松了口气，才觉得浑身发软，缓缓坐在地上，几尺之外的地面被红红白白的液体浸湿。习惯之后，她也不觉得害怕了，死人哪有活人来的可怕？如果可以，她更希望那是冯子苏的血液。

坐在地上发呆了好一会儿，乔嘉霖才站起身来，走到悬崖边，仔细观察，希望找到通往崖底十里梅林的道路。崖壁光滑如镜，丝毫没有借力的地方。林老头上山崖的方式太魔幻了，毫无借鉴价值。

她忽然注意到，峭壁上林老头留下的指印。倘若没有这许多孔洞，她实在没有能够下去的信心。

她喃喃道：“这山能被守林人五指穿透，说不准这悬崖峭壁骨质疏松呢？如若不然......那守林人功夫着实了得，这般英雄人物就这样死了，着实可惜。”

“哈哈——”

乔嘉霖骤然抬头望向四周，这笑声不是她发出的。左右看看并没有人，她又疑心是幻觉。她“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循环论证，除了自己，又能逗笑谁呢？

这样想着，她不由往山崖下望去，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真要说这里有什么人，只有尸体还被抛在山下的死鬼守林老头了。

她迅速摇摇头，把满脑子胡思乱想从思绪里甩出去，起身找了块锋利的石块，试探着用石块尖利的棱角开凿崖壁。

挥舞了十几下石头，无损山之一毛。

“看来还是老头功夫更了得一些呀。”她这样想着，最后观察了一下老头留下的指印：被手指凿出的孔洞四周均布密密麻麻的裂纹，裂纹处还残留着一些石灰粉。

她五指握爪，伸进守林人留下的指印中，只觉指尖触感温软。她下意识活动手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住手——”石壁轰然破开，碎石呼啦啦往下掉。

“这，这石壁竟真的暗藏玄机！”乔嘉霖咂舌，手上的力度更大了。

“你停手，我送你下去，好不好？”

这是个年轻的声音，和守林人的音色全然不同。

听到这话，乔嘉霖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石块：“你是谁？”

“你下来就知道了。”又是一阵轰隆隆的声音，山壁一阶一阶往下陷落，一条直通山谷的石阶出现在她脚下。

这个人暂时对她没有恶意。她能感觉到，他在有意对她展示这一点。她可以选择不下去，甚至可以继续毁坏山壁。

留在上面，“不称职”的她迟早死在冯子苏或者娇娘手上。下去或许有一线生机，她还能选什么呢？乔嘉霖轻笑一声，将石块扔到一边，沿着石阶走下去。

那人似乎被乔嘉霖的洒脱震惊到了：“你不怕吗？”

“害怕，但是害怕没用。”

那个声音没再响起了，乔嘉霖沉默着往下走，前路不知尽头，光亮越来越暗。

太阳已经落山很久了，独自一人走着，一步步走近幽暗，她竟有一种温柔宁静的错觉。月光不知何时从高处洒下，谷底隐约可见。

倘若她还在现代，这样一个月夜，她一定会好好欣赏。现在轮到她被月夜观赏了......马上就要走到谷底了。

乔嘉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久久未能挪开视线。天空中悬挂着三轮月亮。

“后悔了？”

“我在遗憾，以前没有好好看过月亮。”

“明月今晚如是，明晚亦然。三轮明月永远挂在天穹，不急着今晚看。”

乔嘉霖释然一笑，不再犹疑，信步往下走去。“既然如此，就明天再看吧。”

看似没有尽头的阶梯终于被她走到了尽头。微晴朗的月光洒遍山谷，她猜想了一路的景致，尽收眼底。

浩瀚的梅林尽是枯枝，脚边是一具摔得稀碎的尸体。

她提前做了心理准备，没有被尸体的惨状吓到。

“我已经下来了，你也该现身了吧。”

“我就在你面前。”

乔嘉霖下意识看了一眼脚边的尸体，心脏猛地一缩。

“不是你想的那样......”那个声音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叹息道：“这面山壁是我。这片山谷也是我。”说罢。又是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一座粗糙的雕像从地底破土而出，勉强有个人形。“这个泥人也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