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宴
沈明嫣心里,其实是不想见温谦煜的。
她并非温谦煜眼中那良善的沈家三小姐,她有要行之事,要救之人,自然免不了日后要冒险、要行离经叛道之举。
她因拖延擢选入宫之故,不得已顺水推舟,实是利用了这位温家小郎。
原本她的打算,是等金州的信一来,就与温谦煜说明情况的。
可她怎么都算不到,前世与她甚至可以说并没有多的交集的人,今生竟仿佛是动了真情。
少年人的喜欢,惯来是最诚挚,可也是最麻烦的。
沈明嫣不想令这才回京城的年轻公子因她之事伤心,可金州的回信、小郑氏的算计,又仿佛非要将她逼向一个虚幻易碎的世外桃源。
倘若她只是想寻一良配,平安终老,那温谦煜自然再挑不出一点错处,可她偏不是。
“沈三姑娘,许久未见,不知可大好没有?”
马车外,传来那少年清澈的声音。沈明嫣毕竟不真是十几岁的姑娘,哪能听不出他话音中的紧张?
她有些愁闷,双手不自觉地捏了捏膝上长裙的布料。
“劳温公子挂念,已大好。”她的声音并无不妥,只是倘若两人面前没有那马车车壁相隔,温谦煜定能看到她目光中的歉意与纠结。
那不是心悦一个人该有的神情。
可惜那恪守礼制的温家小郎,只为能与心上之人说上三言两语而心动,却并未察觉那少女话中隐藏的几分清寒。
“既大好了,那便好。”温谦煜微微垂着眼帘,只觉脸上有些烧,不知是否是那太过灿烂的晚霞,映得人双颊发烫。
他有心想问,温家明日设赏花宴,沈明嫣要不要也来。
只是还在他思忖如何开口方不算唐突时,已听马车里的沈明嫣又道:“今日选试,想必温大人辛苦,不若早些回去休息。这一条路人还有不少,不好停车拦了路。”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便是不见她的样子,也能想到她说话时一双漾了水般清澈的眸子。
温谦煜微一顿首,方如梦初醒般:“是了,不好耽搁,三小姐慢行。”
金乌欲沉,将晚的天色令温谦煜立在街边的身影被拉得很长,他抬起头,看着沈家的马车渐行渐远,却仿佛心里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
“四月擢选的女子们便要入宫听学,你的好事当不远了吧?”
身边响起宋思白的声音,温谦煜一下回了神:“聆玄,不可胡言。”
宋思白哈哈一笑:“假装什么正经,我早从祖母那里听说了,你家明天办宴席呢。说是赏花,只怕就是你的喜宴罢!”
温谦煜佯怒,一身书卷气的少年难得抬手打了一下好友:“只是赏花宴罢了,挑了选试后的日子,是母亲怕众人忙着考学不愿来。如今春闱还等几日,自然此时最好。”
宋思白见他耳朵上不知是被霞光映的,还是被调笑的,总之已隐见绯红,便不再玩笑,只拉着他一同往宫城走去。
今日太学选试,被查到的人不少,两人还要当值,尽快理清案卷才是。
*
入夜,沈明嫣回到明园的厢房内,仿佛是终于能放松下来一般,还未走到床边,便已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
映冬和疏夏吓了一跳,连忙扶住她,又张罗着去请郎中来瞧。
沈明嫣连忙摆手,在地上坐了片刻,方觉眼中终于不再是漆黑一片,能瞧见东西了。
她这才起身,走到妆镜前坐下。
镜中少女的容颜未经深宫磋磨,仍带着几分稚嫩,只她望着自己的目光,却算不得半点青涩。
方才选试结束回到沈府后,她在应松厅里与小郑氏“吵”了一架。
倒不是有多剑拔弩张,只是小郑氏向沈功成吹了枕边风,两人非逼着她明日跟着一道去温府参加什么赏花宴。
她不是个懵懂小孩子,自然明白这名为赏花宴的宴席实则是什么。
按照上京习俗,若是两府有意议亲,先要两方大人走动试探,待商量差不多,便要由男方设宴,宴请女方与媒人,一般这样的宴席都要寻个旁的由头,说是宴席,其实就是试探相看。
倘若没什么问题,这一次席面过后,男方便会正式登门行纳采问名诸礼,也就是两家正式定亲。
她本就是为等金州来信,故此假意拖延,自然没有打算真与温谦煜成亲,只是想必入宫之日愈发近了,小郑氏才着急要与温家过礼。
她自然拒绝,可沈功成和小郑氏是她名义上的“父母”,大梁婚嫁,到底是听父母之命,就算她在沈府拒绝了,明日小郑氏照样可以着人把她“请”上去温府的马车。
沈明嫣抬手,按了按眉心。
“姑娘可还是难受?”正铺床的映冬瞧见她的动作,走过来有些担忧地问道。
沈明嫣摇头:“无妨。前几日路三说的那近日离京的商队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