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
幽暗阴湿的牢狱中,不时地有窸窣响动从干草堆的缝隙间滑出。
一名长发女子阖眼靠在墙边,似是沉沉睡着,但她嘴皮子干裂,泛着紫白,又像死了一般。
她身侧的另一女子,屈膝而坐,素色囚服沾满了污迹,唯独面庞十分干净,露出了天生花容的姣好相貌,只是那双墨玉似的眸子,无望而沉静的看着天窗投映到墙壁上的一束昏光。
平日里,她们隔着幽深寂寥的暗道听不见外头任何响动,今日却有些反常,似是热闹得紧。
她细细听着,想努力通过那微乎其微的声音,描绘一番外面的景象。
倏尔,靠墙女子陡然睁眼,哑着嗓音说道,“有人来了。”
话音刚落,一阵急促而紧密脚步声便从尽头传来。
涂小山转头看去,先入眼帘的是几展玄铜剑柄,佩于来人身侧,他们身姿伟岸挺拔,左右护着一个粉面得意的大太监。太监身后之人手拖木盘,上方置了一个金玉酒樽和两个小盏,里面盛的毒酒,算是送人上路的标配了。
待牢吏将狱门外紧锁的链条抽开,太监便笑吟吟地迈着步子,踩上了她们眼前这片方寸之地。
这张脸,涂小山可是相当熟悉。
明知道对方甩着拂尘,连这被人簇拥的仗头都势力的很,涂小山却一点面子都没给他。
她脸上挂着促狭嘲弄的笑意,唤道:“哟,小路子。”
对方脸色便瞬间青了几分。
他阴沉沉的走过来,用木柄抵住涂小山的脸,待他手腕缓缓移到她的下颌处,微微用力,就迫使涂小山不得不仰起头看着他。
“如今,你可不是高不可攀的大小姐了。”他说。
“是,”涂小山垂着眸子。
被唤作小路子的太监还以为她终于学乖,却不想她又突然说道,“但你,依旧是个不阴不阳的阉人呢。”
他瞪大眼睛,气急之下猛然抬手,将木柄狠狠抽打在涂小山脸上,口中怒骂:“混账!”
见他如此,叔嫂怒骂,“你这狗贼!”
随后跃身而起,将手中枷锁当成武器,硬生生砸向对方。
后者吃痛的倒退几步,身边侍卫这才拔剑,剑锋正要朝着两人刺去,却又被他抬手制止了。
“二位莫要得意啊,咱家如今可是堂堂中御少监,正得隆恩!若非厉王求情,你们早就性命不保,何待拖至度岁!”他阴笑着,“这被一剑刺死,可着实死得太过痛快。”
涂小山嘴唇阖动,“今日是…上元日。”
“不错!可是想起昔日辉煌了?”
他微微俯身。
叔嫂闻言大笑一声,“难怪外头热闹,你既是涂家曾经的一条狗,我也念着旧,给你送上一份好礼罢。”
涂小山心觉不妙,她转头看去,叔嫂已是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这酒毒性甚烈,她几乎是不着片刻,就浑身筋挛的瘫软倒在枯草之上。“阿嫂!”涂小山向她扑过去,将她揽在怀里,却只能眼睁睁地看她咬着牙关不发出脆弱痛苦的低喃,颤抖间,她伸手死死抓住涂小山衣袖,将她拉至身边,一字一句道——
“找…厉王…”
涂小山一愣。
她还没理会其中含义,眼前的路公公携着凉薄嘲弄的冷笑,“涂大小姐,到您了。”话音落,两侍从上前一步,掐住她的脸颊迫使她仰面朝上。
玄色长袍,烫金虎绣,卫逯军。
他们强行将毒酒灌进她的喉咙,她疯狂挣扎泼洒出来的冰凉液体,溅得四处都是。
模糊中,她瞧见路公公甩了甩拂尘,掩着帕子向后退去一步,“脏得很,动作仔细点。”可瞧着她不堪的样子,他的眼神却尽是痛快。
好痛……真的好痛阿……
涂小山不住的颤抖,当卫逯军一松开她的手,她便横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若非厉王求情,何待拖至度岁!
——找厉王!
涂小山猛地睁眼。
“小姐!”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传来。
她扭头看去,床榻边放着一个蹴鞠,她曾经贴身的小丫鬟荭离正端着一盘精致的糕点,满脸担忧地望着她。
涂小山动了动嘴唇,竟不知说些什么。
她这是在弥留之际,梦到了涂府还没有出事的时候吗?
荭离将糕点放下,把她身上的被褥窝得紧实了些,然后转身去拿帕子。口中还一边说道,“小姐今日落水可把我们吓坏了,小少爷一直哭呢,幸好有厉王殿下……”
厉王。
厉王!
涂小山猛地起身,翻下床榻。
她跌跌撞撞,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扑向禄苑,任由荭离在身后叫她,也全像听不见一般。她神色恍惚的跑到院落外,越过眼前的两员虬髯大汉,直直朝着里屋伸手,试图推开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