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许宿反悔,接受了汤若棠要她继续接受治疗的建议。
这个念头冒出得很突然,连许宿本人都无法追溯到源头,亦或是羞于启齿。
少女心事被薄纱遮住,若隐若现,本人都看不清,却指引着她,做一系列荒唐无谓的事。
她本想打电话,指尖触到通话键时又缩了回去,她打算发短信,对她来说文字的表达要比语音轻松一些。
短信发送后忐忑不安,如果汤若棠问她为什么改了主意她该怎么回答?
不一会儿,汤若棠的电话打了进来,手机的振动令许宿哆嗦一下,颤巍巍摁下接听。
得知许宿改定主意,汤若棠高兴坏了,电流声都消不掉她话音里的欣慰与激动。
她想了想,觉得应该再见一面之前给许宿做心理干预的主治医师,不光是为了听听她的建议,更重要的是办转院手续和取一些病历证明。
去外地看病是件花时间花钱的大事,必须做到万无一失。
汤若棠做事速战速决,当天去医院挂了号。
预约的诊疗时间在次日,汤若棠带着许宿去了第二医院。
医院大楼很高很高,透着一股冰冷不近人情之感,门口护士与患者家属脚步匆匆,表情无不严肃,各怀心事。
许宿在这家医院住了一年多,如今再踏进大门,闻到刺鼻的消毒水味,恍如隔世。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里比她家更像她的“家”,因为从她一睁眼,拥有记忆起便住在这,周围人都是和她一样的患者,都和外面那些健康人不一样。
带给她一种难得可贵的归属感。
医生和护士也早已对他们这些病人司空见惯,不会投来异样的、怜悯的目光。
许宿跟着汤若棠来到了三楼,坐在诊室门口的凳子上,等护士叫号。
长长的走廊空空荡荡,心理病区总是很安静,绝望的安静。
等了没一会儿,一个病人在家属陪同下走出诊室,随后许宿听见护士叫她的名字。
人会因期待而紧张,担心心中的期待落空。
当下许宿期待着她的病能尽快痊愈,双手手指不由自主地蜷缩。
她在护士的指引下坐到医生对面的椅子上,凳腿摩擦地面的声音让她一颤。
“你好许宿,好久不见!”医生陈宁微的语气中带着恰到好处的亲切。
许宿点头。
进行了简单的询问后,陈宁微递给许宿一张问卷,这种问卷测试许宿住院时做过很多次,认认真真地填好还给她。
一旁的汤若棠憋不住,开门见山道:“陈医生,许宿现在的状态是不是好多了?是这样,我们准备去北京的大医院看看,有没有什么能让许宿恢复记忆,健康起来的方法。”
陈宁微看向低着头的许宿,面带微笑道:“恢复得的确不错。许宿,你愿意去外面坐一会儿吗?”
许宿未答,起身离开。
陈宁微对许宿这个患者印象极深,从小到大即在非比寻常的家庭中成长,外界的善意与恶意交替着加在她身上,后来在最美好的年纪又遭遇那么重大的意外……
选择遗忘过去在她身上并不是逃避,而是一种坚强。
就连从医多年,研究学习无数心理学知识的陈宁微都不确定,如果是她,遭受那些创伤后能不能顽强地活下去。
“根据许宿的核磁共振检查结果,以及一系列心理测试,我们已经诊断她的失忆症是心因性的,也就是心理原因引起的。”对年轻人天真热切的想法,陈宁微耐心地解释,“通俗地说,只要她自己不愿想起来,那记忆就不会恢复。就算去北京的大医院,短时间内应该也无法得到你想要的结果。”
汤若棠急切道:“那怎么才能让她愿意想起来呢?”
陈宁微:“对于这种疾病有药物治疗和心理治疗两种疗法……不过我个人并不建议强行让她恢复记忆,当她想起那些不好的过去,心理无法承受,或许会引发其它心理疾病。”
汤若棠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陈宁微继续说:“以及,她孤独症的症状还没有转好的迹象,想必你也知道相比失忆症,孤独症才是她恢复正常生活的更大阻碍,所以我希望她能再接受一段时间的治疗。”
走出医院,汤若棠告诉许宿下一次来复诊的时间,说自己依然会陪同,叫她不要害怕。
怕?回自己“家”怎么会怕呢?
许宿默默点头。
她们在人行道静静走着,时近秋分,挂在树枝一整个春夏的叶子已然急不可耐地飘落,偶尔踩到,响声沙沙,仿若老人的叹息。
一片泛黄的树叶落到瘦削的肩头,似是在安慰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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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问哪所学校的食堂阿姨打饭时手不抖,绝对没有学校能站出来——就算有也绝不超过三根手指头。
一中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