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从远方来
燕勒城?
“燕勒城地处北方,如今我朝虽与突厥关系紧张,但西、南未稳,燕勒城不会轻易换防。燕勒城沈重性情谨慎,为人公允,二公子跟着他,必定能成大器。”
房诸这么一说,赵士德也想起来了,亦是赞同,跟李临渊说:“将军,末将跟沈重打过交道,是个实诚可交的汉子。”
他是粗喇喇的性子,只喜欢爽快有才能的人。
燕勒城……
李临渊也知道燕勒城的沈重,他出身洺州,永年人氏,与申国舅往来不多。燕勒城虽是抵御东突厥的前线,但先帝二十三年那场大战,东突厥元气大伤,至今燕勒城也算安稳平静。玄曜如今才十五岁,虽顶着安平伯府的名头,但总归是愣头小子一个。陛下只说让他去平定突厥,但突厥国境绵延千里,东突厥势力较弱,西突厥才是棘手的地方。他会带兵去西突厥,而玄曜如何,连申国舅都不会过多在意。
相比之下,燕勒城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了。
李临渊起身,向房诸深深作揖:“多谢房公指点。”
房诸连忙起身,制止他行礼的动作,“安平伯,你我同朝,何以如此?”房诸扶起李临渊,看了赵士德一眼,后者会意,主动告辞,“我先去找找我家那个不成器的小子。”
赵士德出去后,偌大的书房只剩下房诸和李临渊,二人隔桌而坐,小儿手腕粗的蜡烛在细纱灯罩内奋力燃烧。
“安平伯,如今陛下圣体欠安,朝中还需你鼎力支持。申国舅多疑,可他有一样说对了。西北,若无西北,大梁就危在旦夕了。陛下以前也是担得起明君二字的,可……”他叹了口气,深觉无力消灭朝臣间的分歧,只能加以弥合。
当今陛下圣讳杨砥,李家祖籍晋阳,祖上也出过数位名将,可都没有李临渊官位显赫。于公,他是□□上将,当年平定西戎,先帝亲封他为安平伯;于私,从辈分而言,安平伯还是当今陛下的表兄。
“自从皇后仙去,陛下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申国舅趁乱把持朝政,搅弄的大梁国力每况愈下。”说到这,历经两代帝王的老臣也心酸不止,“太子还不到十岁,按礼也是该叫伯爷一声皇叔的,他日山陵崩,安平伯便该是匡扶社稷的股肱之臣。如今,还需安平伯稳定军心啊!”
蜡烛是上好的,可在暗夜里还是影影绰绰,只照亮了两人一半的面庞,另外一半脸颊隐匿在谁也看不到的阴影中。
房诸言辞切切,说了许多话,黑夜里,安平伯终于开口了:“房公说的是。我蒙先帝恩惠,自是该回报陛下,保卫我大梁国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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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勒城地处大梁北方,自百年前起就是大梁北方军事重镇。先帝二十三年,与北方突厥签订停战协议,开放边市互贸,突厥有牛羊、毛皮,大梁有丝绸、陶器。十数年来,燕勒城虽比不上长安、洛阳繁华富庶,但在官府的治理下,倒也百废俱兴,百姓安居乐业。
一辆两驾马车从刺史府出来,车身并不华丽,但在不甚富庶的燕勒城,已经是出挑了。沈灵萱今年十一岁,形容尚小,安静地在车内坐着,旁边是自小跟着她的丫鬟兰香。
今日去刺史府宴饮,王刺史家的小姐见她难得回来,死命地灌了几杯酒才肯放她回府。这会酒气上涌,脸颊都不自觉的发烫了。沈灵萱半支起车窗,透透气。
兰香见自家小姐脸都粉红,知道她今日饮的不少,安慰道:“小姐忍忍,回府了奴婢给您做解酒汤。”
“嗯。”沈灵萱透过车帘看向外面,数年未归,燕勒城跟她印象里有些不一样了。前面大街上有家店,门口排了老长的队伍,沈灵萱问道:“前面是哪,怎么那么多人?”
大梁民风开放,女子独身上街都十分寻常,但兰香还是只将车门帘掀开了一点,看了一眼又放下:“那是两个月前新开的糕点铺子,卖咱们燕勒城的糕点的。”
刚被灌了几杯酒,沈灵萱肚子有点空,闻到糕点的香味不禁食指大动:“兰香,咱们在前面停车,你去买点回来。”末了又加上一句,“多买点。”
午后时刻,沈府门口东侧整齐站列着两队兵士,是刚从军营里挑来的,玄衣甲胄,威风凛凛,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粟兴达今日穿着常服,坐在沈府大堂已经等候了一会,石修晚了片刻,还穿着军中的盔甲,见完礼,落座在粟兴达的一旁,陪沈重挑选护卫。
马车刚拐过沈府门前大街的街口,驾车的老张头“吁”了一声,勒停马车,扭过头跟车内商量:“小姐,府门口有好多将士,咱们继续往前走吗?”
沈灵萱顺着帘缝往外看了看,两队士兵把沈府门口围了大半,想了想,回答:“等他们进去了吧。”
“是。”
不一会,一个小校从沈府出来说了句话,兵士们跟着他,鱼贯而入。
兵士们按身高排列,队伍的最后,有一个人,目不斜视,身姿挺拔,同样的衣饰却显得鹤立鸡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