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冤
一夜未归,还以为又是跑到哪处去寻欢作乐,他自己这些天是为了冬狩忙得头脚打跌,家中人也没放在心上。
谁知就这一夜,便叫他惹出这事端来。
“够了!”
终于,永晟帝开口制止了这场闹剧。
帝王的面容被冕旒遮掩,殿上臣子不敢抬首直观,连永晟帝身边的刘公公都死死垂着首,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去想永晟帝此刻的表情。
男人的声音饱含威严,却不带一丝感情,没理会两方的各执一词,开口问道:“众卿如何看?”
朝上众臣谁也不敢开口说话。
叫他们如何说?
此事涉及皇帝最宠爱的皇子和心腹之子,是否只是一桩简单的闹事掳人之案,明眼人一看便知,又哪敢轻易涉足。
眼看无人敢言,大理寺少使执板出列。
他身前站着的正使听闻背后有动静,微微侧首去看,不由“啧”了一声,想叫住他又恐被人发现,只得作罢,内心却是叹息。
这位少使乃是去年科考状元,为人文才甚佳,品性端貌无一不好,永晟帝钦点状元,又将之提拔进大理寺,不可不谓年轻有为。
只是可惜,就是太年轻,太有锋利,反倒在这处处圆滑的官场中容易碰壁。
秦栎却不知道上峰的心思,眉目清明俊朗,端得是凛然。
“启禀陛下,臣以为既有民冤,按我朝惯例,此人已挨过梃杖,就得起三司会审,由陛下亲理,此案虽涉及雍王殿下,但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还请陛下为民主持公道,还其于清!”
正使悄悄皱紧了一张老脸,这小子这般没眼色,只求陛下不要起牵连之心啊。
只是无奈,既然有那出头鸟把永晟帝架到这个份上,再装傻可真是想官位不保。
姚政咬咬牙,硬着头皮出列:“回陛下,臣以为不然,杜勇本就应该先报官,依臣看,此案应先交由我京兆府审理,再行定夺不迟。”
也有人提出疑议。
“可是按祖宗先例,既有人击鼓鸣冤,就必须由陛下亲审,如今杜勇已挨过梃杖,想必外头百姓也有议论,如今再将案件发回京兆府,恐有损陛下清誉,还望陛下三思啊。”
此人所言也不无道理,自永晟帝继位以来,击鼓鸣冤这还是首案,必然引人注目,此案又牵扯雍王,若永晟帝有所偏颇,只怕是招惹非议。
一时间两方大臣争执不下,莫衷一是。
永晟帝端坐于龙椅之上,冷眼观其纷争。
在他眼中,底下那群人揣着面具扮戏,看似忧国忧民,实则人人都为了各自私心争个你死我活,何其可笑。
渐渐有人发现上座帝王不寻常的沉默,声音趋小。
直到再次有人站出来。
姚政偷偷掀起眼望去,男人身着赤色朝服,正是知谏院正史齐成。
齐成站出来,不少人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知谏院上谏皇帝,下察百官,若说此事谁来最合适,莫过于他了。
“陛下,臣启奏。”
永晟帝沉默两息,方才淡淡道:“善。”
齐成竖眉面冷,面上尽是刚正。
“臣请陛下立刻启三司协理,陛下亲审此案,此事虽涉及雍王,正因如此,陛下更不可偏重,陛下素来体恤爱民,更以此彰显明德威严。”
齐成之言铿锵落地,还要永晟帝亲自审理,一时间所有人大气不敢出,更不敢揣度圣上心意。
永晟帝没有立即理会齐成的谏言,只是又问道:“首辅呢,怎么看?”
廖喈先前一直没有说话,也未有附和之言,只是永晟帝偏要问他,才不得不出面。
“回陛下,臣以为祖宗规矩不能改,此人既告到御前,审肯定是要审的,只是——”
廖喈神情沉静,却是话头一转:“只是不久便是冬狩,此乃我朝祈愿来年丰收之大节,陛下要亲至,为此又要积压政事,且南疆战事未平,陛下已是日夜积累,恐确无精力,若为此损伤圣体,尔等亦担当不起。”
他深深一拜,“臣恳请陛下,将此案全权交由三司主审,要求三司务必不得懈怠。”
廖喈说话总是沉声缓气,不紧不慢,叫人觉得心里有分寸。
连杜勇都不得不承认,此人确实是精炼到极致,智多近妖无外乎如是了。
同样是三司审理,协审和主审这内里的弯弯绕绕可太多了。
永晟帝亲审,这结果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如人心意,罚得重了,永晟帝不舒坦,罚得轻了,又惹人闲话。
而廖喈提议三司全权主审,永晟帝自然就不必为此烦忧了,甚至都不需暗示,三司那些可都是人精一般的人物。
届时永晟帝再不痛不痒的处理个把官员,只怕那些人还是要忙不迭的出来为此背黑锅才是。
永晟帝闻言,逆着光的嘴角勾起,问道:“杜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