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梧
旸通敌败露,蛮部坑杀十万历军。
消息传回京城,永晟帝盛怒,下旨将褚家诸人尽数收押,派三司六部协理会审,却又查出岑太师与褚旸往来书信十数封,一时岑家也被打为叛党。
帝王雷霆之下,案子很快结审,一份供书几封密信,就定了两家死罪。
任谁都能看出此案必有蹊跷,但为平息民怨,给冤死的十万将士一个交代,甚至都顾不得年节大赦,便匆匆发落。
那年的上元节,京城天地皆是血色。
是褚后在殿前磕的头染红的,是褚岑两家数百口人的血染红的。
他们母子二人被禁足于凤梧宫内,直至行刑,连亲人最后一面都未得见。
母后抱着尚且年幼的他,瘫跪在地,钗环散落,仪态尽失。
向来母仪天下的女人,宛如疯妇一般哭的心如死灰以至昏厥。
无人知晓褚后那夜的殚精竭虑,顾不得丧亲之痛,于御前跪了一天一夜。
以罪妇之身戴罪,立下毒誓永不出凤梧宫,终于送走了年幼的儿子。
从此将自己关于深宫十年之久,潜心礼佛不问世事。
而沈戎河,远离这京城诡谲之地,才得以保全性命。
褚家世代将门,他外祖老来得女,将这幺女眼珠子一样宝贝在手里,曾放言即便她嫁入帝王家,北疆十万将士也是她褚家女儿的后盾。
帝后合宜,褚后入宫便是椒房之宠,大婚不过一年便有了嫡子。
戎河戎河,北疆抵御蛮族之界便是一条磅礴大河,永晟帝亲赐此名时曾道:“此子效我,往后仗钺征伐,以主御客,则寇无所得矣!”
那时褚家上下皆得名为荣,天恩雨露尽加身,不知多少风光。
想着这些旧事,这殿内的佛龛仿佛变幻成了一个个牌位,梁上系着写满了经文的丝绦也好似索命的白绫。
说来可笑,当时人人都赞陛下仁厚,赐两府女眷白绫毒酒,不毁尸身以示天恩。
沈戎河静坐这内室,守着还昏睡着的母后,男人身形高大,背脊亢直,再不是从前那无能为力的小少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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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榻上之人才渐渐转醒,将沈戎河唤至身边。
“母后方才吓着你了吧?”
沈戎河嘴角紧抿着,“母后不该如此伤神。”
褚后神情已然沉静下来,嘴角笑意苦涩,她仰首环视殿内,从前的凤梧宫金碧辉煌门庭若市,如今也只剩那些冰冷的佛像陪着她了。
沈戎河眼含戾气,他母后本该是这世上最尊贵荣耀之人,却要为了他困守在这暗无天日之地。
“无妨,神鬼有什么可怕的。”
见过人心便知世上最可怕不过是何物了。
她支起身,歪靠在锦缎软枕上,不再有沉溺的悲伤,严肃问他。
“戎河,如今总算有了机会,你待如何?”
她空有皇后之名,只怕是出了这凤梧宫再无人肯认她这皇后罢,连沈戎河的婚事都做不得主。
她的孩子,即便在那蛮荒之地挣扎多年,如今也是铮铮铁骨的男儿,在外却还得处处佯装伪饰,任由那些腌臜小人欺负。
看褚后眼底的痛意,知晓她大约又是黯然伤怀,沈戎河轻叹气。
“母后,儿成婚之事已有成算,若婚事成,就可谓计熟事定了。”
褚后看他话虽说的笃定,语气却略带犹疑,似是还有什么顾忌。
试探问道,“是哪家的姑娘?”
脑海中闪过那夜少女贴近他身侧,那恼人的清香仿佛还萦绕在呼吸间。
沈戎河轻咳一声,耳朵上的热意藏不住,便微微侧身避开褚后视线。
“是廖氏嫡女。”
褚后眯起眼,回忆着什么,没顾得上儿子些许异样。
廖氏廖喈,廖喈——
倒是怨不得他这样不决。
褚后缓声道,廖家地位之高,只怕是这门亲事难成罢?
她随口提了一嘴,这廖氏嫡女出自顾夫人,而那顾氏养在先太后膝下多年,原先是要许给你父皇的,却不知为何又嫁与廖氏。
想那顾氏也是出身将门,大历素有北褚南顾,他们家便是从前镇守南疆的顾氏一族,可惜那顾氏父亲早年间便战死沙场,死的忠烈,先太后与顾氏夫人母族带亲,便将其接进宫内。
褚后神情讥笑,若当年顾氏入宫,我原也不会是这个下场。
沈戎河与廖文茵合作,自然不会不派人打听廖家之事。
只是这些陈年的宫中秘事不为人知,实在不知那廖氏姑娘还有这样一段身世。
褚后指尖挂着佛珠,思虑良久,抬眼满是毅然。
“这门亲事实在不可错失,你且安心,母后来办。”
沈戎河皱眉觉得不妥,“母后——”
褚后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