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宋知陶之后几天跟闻到腥的狗似的,没事就主动过去不耻下问。
贺玄卿教她的时候神情认真,语气温柔,让人身心舒畅,如置云端飘飘然。
宋知陶觉得他如果不修仙,去当个教书先生也是个好的。
“师父,弟子说了这么多,您那个朋友可有写什么话本?
若有写好的,可否有幸一观?只是帮忙看看,毕竟,”他目光忽然转暗,意味不明地看着她:“弟子与您那个朋友也算熟识。”
“这个……”宋知陶犹豫一下:“她可能……不太想写话本。”
贺玄卿向前一步:“为何?不想写为何又问我?”
她后退一步抵到桌沿,手指不停抠着桌沿背面:“她可能只是想了解一下。”
“了解一下会问出写不写细纲的事情吗?”
贺玄卿逼得很近,就这么直直地看着她,好像要看到她心里,被乌云深深罩着的那一层,即使云开,也盖不住它始终在心底的事实。
宋知陶双手撑着往后倾斜的身体,眼神到处乱瞟,心底密密麻麻,像针扎一样。
人像浮在海上,随着海面兼天浪涌漂荡浮沉,四面漆黑,不知向何方,前方似乎有一座灯塔,塔上贺玄卿影影绰绰。
他在说:“纸上谈兵,不练也不会真的领悟。”
可是,他又怎知,她迈出这一步要承受多少痛苦,耗费多大力气?
“我就是不写又如何!”她恼怒地大叫起来。眼中怒火一层层堆高,看贺玄卿越发可恶。
宋知陶用“我”,就直接承认了她是那位朋友。和平的遮羞布已被撕开,露出里面的尖锐冷硬的刺。
贺玄卿被这刺伤得后退,与她拉开距离。却依旧真心实意道:
“师父,弟子不明白,若是想写,为何不写来试试?就算写得不算好,以后慢慢改进也好。为何不敢尝试?”
宋知陶被戳到痛脚,冷冷地盯他。他们之间仿佛突然回到原点,那个冰天雪地的寒夜,冷寂屋中独卧的师父与雪地里跪着的弟子。
贺玄卿面色未有丝毫不愉,仍旧恭敬地向她行礼告退:“师父您好好想想吧。”
贺玄卿走后,屋子陡然安静下来。明明他也不是很吵闹的人,她却如同在一片寸草不生的荒原,屋里死一样的寂静。
光静静地从窗外泻进来,她转身,看着窗前桌案出神,良久,她摘下挂架上的毛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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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知陶站在贺玄卿门前,这是她第一次来贺玄卿这里。她后面上的灵舟,排的是剩余的空屋,那一片也就她一人。
“师父您来了?”
贺玄卿露出几分惊讶,俊脸上漾开浅笑,若风过碧水泛出涟漪。
他对她的到来似乎很高兴,或者准确说,他每次见到她都很高兴。
宋知陶进去,贺玄卿的屋子很整洁,不是她那种用清尘咒随便弄一下,有人来就把乱乱的东西一股脑塞乾坤袋里的那种。
她的屋子是有些空荡荡“整洁”,没有多余的物品。贺玄卿的屋子里东西都规规整整地摆好,可见用了心。
宋知陶在圆桌上甩下几张纸,颇有些不自在地扭过头去,装作忙着看其他东西。
贺玄卿拿起桌上有些凌乱的纸,莞尔:“这样很好啊,写了这么多,师父真厉害!”
这话说的,跟哄小狗一样,到底谁是主人谁是狗!
她立马转过头看他:“少废话,要看就看。”
语速又快又冷漠无情。
贺玄卿也不在意,用他带笑的眸子认真看起来:“这里,人物的介绍有些多;还有这里……”
“嗯。”宋知陶冷淡地应了,好像他教的不是她,冰冰冷冷的脸上眼睛却跟着他指点的手移动。
等他说完,她抽走手稿收起来要走。一抬眼,却撞进他温柔眼瞳。
似乎从一开始,他看她的眼神就含着某种柔情,并且这种感情随着相处日久越来越深。
他眼中有她的倒影,只她一人,似乎这就是他的全世界。像浮波,也许是他心上的影子浮上来了。
宋知陶有种自己掉进蜜河的错觉,周围全是柔软舒心的甜蜜。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总是走神,她觉得他琥珀色的眼眸渐渐染上一层幽蓝色。
仿佛深蓝的夜空下,夜晚最深最蓝最静谧的时候,人心的一切都会敞开,脑袋放空,身体放松,顺随自然造化。意识到人是怎样渺小,于是远离凡俗洗净铅华,明净纯澈凭虚御风。
“你觉得贺玄卿如何?”
有声音似远似近,她也似梦似真说:
“他很好。”
“他在你心里是怎样的位置?”
“大概是普通朋友吧。”
“他满心满眼地待你,就只是普通朋友?”
“以利相交,利尽则散,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