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饭桌上安安静静的，明棠默默扒了两口饭，米不是好米，却蒸的香软可口，菜也是新鲜至极，色相味俱佳。

“婶子，是有什么事吗？我们四人别看长得弱小，却也挺抗打。”明棠放下了手中的碗筷，朝赵婶看去。

其余三人纷纷点头赞同。

赵婶收住的眼泪顿时又流了下来，扯了扯围裙擦眼泪，又看向了赵叔。

赵叔对上了赵婶的视线，摇了摇头。

赵婶眼里的火光顿时暗了下去。

正当明棠打算说点什么时，赵叔放下了手中的碗筷，碗与木桌发出了铛的一声，打破了这久久的沉默。

“这还得从三年前说起，三年前，我在山上设下了陷阱，用来抓野兽的，一头熊掉了下去，但它挣扎着出来了，我赶到时，它已经从陷阱里出来了，底部的刺将它的一只眼睛给弄瞎了，右腿也瘸了，它看清了我，我也看清了它。那时，我也没有赶尽杀绝，自此，我们成为了冤家，前些年它不知道去了哪里，这几个月又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了，在村子里乱窜，应该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想要个了结。”

只点了几根蜡烛的屋内昏黄，只能照亮饭桌附近，其余地方黑漆漆的，赵叔就这般看着这黑洞，像是在回忆三年前，回忆与熊对视的那一眼，回忆黑熊离去的背影。

“了结？了结什么？”

屋内静悄悄的，只有赵婶哭泣的声音。

“依照山神的规矩，如果猎物自己从陷阱里爬了出来，这个猎人就要与猎物进行一场搏斗，那头熊应该就是想要了结这件事了。”赵叔重又拿起了饭碗，桌上的菜早已变冷，但还是面无表情的吃了下去，当初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要将它放走，也许是对视的那一眼，让他心软了，鬼使神差的，就任由它走掉了。

明棠安慰了一番赵婶，看着赵叔跟没事人样的吃饭，忍不住说，“可要我们从旁协助？”

“这是我和黑熊的决斗，你们帮忙，山神知道了会发怒的。”依旧是平静的语气，好像在说今天的饭不错，天气很好。

世界上真的有山神吗？明棠不知道，但这是他们信奉了上百年乃至千年的信仰，怎么可能会因为他们的几句话就改变？

这是一场决斗，一场关于生与死，人与熊的决斗，没有胜者，输者，只有生与死。

赵婶停住了眼泪，起身，“什么时候？”

“我有预感，就是明天。”幸好前几天听闻熊的消息就将栓子送去了他姑姑家，要不然......

赵婶的身体顿时软了下来，像花瓣不得已从枝头掉落，树叶离开大树，是那样的绝望，明棠眼疾手快接住了赵婶。

是夜，明棠与王妧睡在木床上，听着隔壁传来的哭声与交代声。

四周静悄悄的，柔弱的风无法吹动成片的树林，也吹不散厚厚的乌云，只有不远处传来的咆哮声，似是兴奋，似是期待。

日头一寸一寸从头顶的窗户上挤了进来，外面的公鸡如同往常一样开始了每日的晨课。

明棠在第一声鸡叫之后就醒了，转头看见王妧还在睡，轻手轻脚爬了出来。

今日出了太阳，一轮红日从对面的山头探出了脑袋，将出未出，犹抱琵琶半遮面。

赵婶站在篱笆前对着手中的菜叶子给鸡吃，手上的动作有一下没一下的，看样子，昨晚是哭狠了，现在两只眼睛都还是肿的，明棠叫了几遍，赵婶才回过神来。

原来赵叔早已经出门了，去了那个陷阱所在的地方，明棠向赵婶问清了路，等众人都起床了，就带着三人往赵叔在的地方赶去了。

他们也只是在赵叔不远处藏了起来，没有惊动他，厚厚的草能将他们遮得严严实实，但又可以看清前方的情况。

赵叔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正在擦着他的大刀，专心致志，仿佛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能比这把刀更重要了。一个不大的洞在他脚下，应是熊掉落的陷阱，洞不是很大，应该是赵叔一开始就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大的猎物，所以只挖了这般大的陷阱。

太阳一寸一寸的分别了群山，立在群山之山，将光线洒了下来，落在明棠的青色衣袍上，落在乌黑的发间，落在被擦的雪亮的刀上，反射出一道残忍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