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上下交征（3）

数日后的清晨，当所有人关注南征大元帅是谁的时候，阙泉山庄的豁开楼里一个消息炸开了锅。

这天辰时二刻，落叶缤纷，玄黄飞流。豁开楼庭院里有两个掌扫内侍正在清理道路上的枯残黄叶。

“你说怪不怪，那吴王侧妃有孕，宫闱局说先前从无记档，吴王今日却对外宣布添了一位小皇孙。”

“吴王十七岁成婚，府里妻妾无数，如今年过而立才生出儿子，呃……实在是奇闻啊！不过吴王正当壮年……”

“正当壮年不假，可吴王成婚十多年，府上妻妾成群，一直没有子嗣，如今冷不丁冒出一个儿子，而且在再立太子时，不奇怪么？”

“可不是！之前一点儿消息也没有，谁知说生就生了。如今越州离宫到处传开啦，不知这个消息传到陛下耳里没有？”

“陛下的皇孙多，哪会在意一两个——”

“这次不同，吴王多年无子，突然有了，不是奇闻么？……”

这时从豁开楼东侧的蝴蝶阁里，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和窸窸窣窣的人语声，两个掌扫内侍听到动静习惯地停住说话，轮起扫把做势认真埋头清扫落叶。

“五哥生子闹的动静也太大了些，连这些最末等的内侍也敢嚼舌根。”宣益公主边走边想。

“公主，这里离朝廷重臣的赐第漓山南面有点远，近日豁开楼里上贡的车子来往很多，奴婢就安排马车停在豁开楼门前一百米处等候。”身后跟着的童心提醒道。

黄叶飘摇，大地萧条，朔风乍起，寒气姗迟。今年，豁开楼里与往年一样，隔一会儿就有三三两两的内侍赶着一车车今秋各地的上贡，分批次往皇室宗亲的府庭里送去。

一旁的蜜心说道：“还有好多车子往豁开楼外面驶去，听说装着各王府捐往南罗的珠宝钱银。”

宣益公主怔了半晌，才点头道：“春华秋实，如今五哥也有子嗣了，可见今年是个好年成。”又想如今后宫妃嫔中，有皇子的大多数对东宫生出几分遐想，无皇子的成日里过得也不寂寞，到处七嘴八舌好不热闹，连带禁足在元坤宫里的韦皇后也无人再提了，可知此前有关纪悦妃、吴昭容能正位中宫的传闻也不少，但皇帝迟迟不废后……，而那韦皇后从“未禧宫事件”后，更是闭宫不出，连一年中得皇帝允许的一次回韦宅探亲也不去了，殿中省属管的六局反而派出摹御、奉御、直长等女官来往元坤宫殷勤问候伺候。不久有关皇后被废的传言也销声匿迹。

宣益公主不知不觉走出了豁开楼，穿过一片石榴林，便看到一辆马车停在石榴林旁的便道上。

这时，便道前方远远有十多匹马“得得”地时急时缓地奔来，清尘从他们的身后扬起，迷蒙了一片天地。

马上是几位身穿深绿袍子外罩玄色盔甲的将军，他们策马而来，发现了宣益公主，连忙按序站列下马行礼，乌压压一群人，个个虎背熊腰，她目光所及出也就是前面三五个为首的将士。

宣益公主看了看为首一位中年将士，觉得面善似在哪里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于是点了点头示意，“将军们辛苦了！”

中年将士弯腰拱手道：“禀公主，今日预计有从边关传来的战报，卑将等防止官道被堵误了军情，故而特地来查看路况。惊扰公主，还请见谅！”

“无妨！”宣益公主摆手道，不知为何对站在中年将士的一个身影多看了一眼，“不知将军可知南罗现况如何？”

“南罗的二十万军马早在谷镇外围盘恒，眼下并无进犯我朝的迹象。渡州与干州的将士们已经陆陆续续率兵前往谷镇，兵部安排的兵士还未动身。似乎两边都等着兵马就绪再决一死战。”

这倒是历来两兵交战前的奇闻，各自花大量时间准备战备却不交手，连这些禁军也觉得蹊跷，宣益公主虽不懂沙场策略，也觉得非比寻常。

突然另一位站在第一排的将领将中年将士身后的一位蓄着一抹乌短胡须、面容清隽的年轻将士拉到前面，“公主若想知道详情，可询问司马将军。”

那年轻将士徒然面呈尴尬，却不好退缩不前，只好挺直腰板立到宣益公主的面前。

“公主！“他垂首拱手叩拜，却不敢抬头，须臾，才说道，“因还未正式开战，即便卑将的父兄皆在前线，也不得知那边真实情况。确如刚才所言，以国界为线，两军对垒，忙于备战，各不侵扰，在卑将看来，好似山雨欲来风满楼。”

此时的宣益公主，心脏骤然跳起来，脸上浮现出惊喜万分的神色——他不是前左右金吾卫佽飞将军司马青焕还能是谁？不，看他穿的的将军服饰，是又当上了左右金吾卫佽飞将军了。不由愕然：他何时被放回来了？

宣益公主一阵恍惚，久违的情愫瞬间涌上心头，顿时怔在那里不是该说什么。

此时，天边泛起一丝光亮，一轮红日跃跃欲试，顽皮地跳跃着，冲出束缚似要将天际一点点染红，那天际的红霞与宣益公主脸上的红色一般，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