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力
言子邑吓了一跳。
下意识抬手正好推在他腰间。
然后虎口一松,靳则聿的手上多了一本《孟子》,才发现自己原来一直手持“道具书”。
靳则聿垂头看了她手推的位置。
目光转了锐利,言子邑缩回手,觉得自己的指尖在衣服材料后头的肉*体上搏动了两下,分不清是自己的血管,还是别人身上的搏动。
靳则聿低头看着书页,“她们为难你?”
她面红筋跳,
“没,没有。”言子邑怕引起误会,觉得自己是“控诉”来着,真诚地说:“真没有。”
社会上打滚多年,又有些自尊在身上,言子邑换了一副诚恳的表情:
“没想到你们在这里谈事,李指挥语速太快了,我原本想出声打断,但是没来得及,他们说的都是字,但连起来一句也没听懂,哦,听是听懂了一句,李指挥让秦大人去读读书。”
听到这里靳则聿嘴角终于挂起了一丝笑容。
语调刚柔并济:
“李指挥乃謇谔之臣,他性子有稳得住的时候,也有比较急的时候,但做事绝不因循敷衍,这便是他的好处了。刚才,……”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把手上的书递还给她。
她本来想说这是您的,但靳则聿做什么好像都是理所当然,她只好默默接过,靳则聿接着道:
“论理他对你不敬,我应该出面,只是今日这个情形,我做上官的,也不是全无错处,故而不好发作,再说手底下的事也要靠他们去做,这样吧,我替他向你赔个不是。”
他开口第一句“什么臣”言子邑就没听懂,提起十二分的精神用力听,听到最后他这么大的咖要代别人给她道歉。
忙摇手:“不用,不用,多谢王爷。”
看到靳则聿浮起一丝浅笑。
她立马明白过来。
——他这个“不是全无错处”,不单单是自己在那里谦逊。
他的错是哪里来的呢?
——蠢了
想了想此刻应该“告蠢”,仿佛记得有“告蠢”的专用词汇,思索了一下,恍然记起——
“臣妾愚钝。”
靳则聿的眼神动了一下。
——嘴瓢了,好像用错词了。
“妾身愚钝。”
“对不住,王爷,我们言家出自洛城,洛城都没什么规矩,我这点规矩也是进了京才学的。”
她觉得洛城这个地方要是有灵性,此刻灵魂大概在痉挛。
靳则聿笑笑,“看明白适才秦霈忠何意了么?”
“啊?”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原来靳则聿是捕捉到了秦霈忠在那里挤眉弄眼,“这,秦大人大约是觉得惹怒您了,想让我描补两句?”
靳则聿摇摇头。
“不是?”
“哦,”靳则聿笑道:“我的意思是,适才并未动怒。”
默默喘了一口气——没怒都这样,怒了还不得要命。
言子邑手上摩挲着书面,起了想先为自己今后的生活铺铺路的念头,虽深知自己的政治技巧比较拙略,但还是硬着头皮说:
“呃,王爷,我从前瞧过一本书,上头说一个真正的将才,是善于克制的,愤怒者往往是弱者。”
靳则聿深看她一眼,缓缓吐出三个字,“承教了。”
“不敢,不敢。”
“王妃涉猎倒是宽广,虽寥寥数面,总有‘惊人之语’。不知语出何处?”
——惊人之语,是指?
“一本野书……不,一本野史。”
“你是王妃,若我无端愤懑,你也可以从旁规劝。”
自己的小心思被人一览无遗,言子邑觉得这位仁兄太厉害了,还加了个“无端”,“有没有端”还不是您说了算。
“还有,你是王妃,我的书房你自是可以进的。”
“秦管事。”
他垂头喊了一声。
秦管事便从月透薄云,照得上沉下黑的院落里走了过来。
“传我的话下去,以后王妃出入这个院里任何一处,都不得拦阻。”
“是……”
秦管事似乎有些犹疑,抬起的手臂显得有些缓慢。
一点红从他的臂膀处漂浮在半黑的夜色里,到跟前才看清是青莲持着一盏灯寻了过来。
“小……”
青莲刚要开口,秦管事便说:“姑娘应先见礼。”
她看了一眼靳则聿,瞬间像一个大府里头受过规矩的丫头。
行礼道:“见过王爷,小姐……”
秦管事又说:“青莲姑娘该改口唤一声‘王妃’。”
青莲被吓住了,揪着一张脸,喊了一声:“王妃……禀告王妃,我们府上来的人都同常乐一道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