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悟。”
有谁在喊他。
不,说“喊”好像有点不太对,因为对方的声音很轻,又隔着一段距离,轻到转瞬就会被淹没在喧嚣人海中的程度。
而名字的主人没有回应对方,甚至连抬头都没有。
他只是垂着头坐在街上冰凉的长椅上,手边堆满了糖果烟酒等包装得精美的礼物,自己却被夜晚的雪落满了头。
直到一双鞋尖映入眼帘。
“大晚上的坐在这里干什么?”
声音是属于夏油杰的。
他的声线很好辨认,五条家的大少爷一开始和他成为朋友的契机很大原因就是他的声音。
面对五条悟,对方的语气总是带着说不上不悦或无奈的寥语:“明明是你说要开圣诞派对的,怎么进警局了?录完口供了吗?再过一个小时圣诞节可就过了哦。”
可是,回答他的是五条悟这样的声音:“死掉了……”
抬起头来的少年如梦初醒,用一种近乎空白的表情说:“她死掉了。”
2006年的圣诞夜,23点的钟声刚过。
长街的灯光线迷蒙,一盏一盏重叠了影子,将世界的白絮晕暖。
不远处,家入硝子一边抽烟一边嚷着冷,催促他们赶紧回学校。
而夏油杰只是淡淡地对上了五条悟的眼睛:“你确定织田小姐真的死了吗?”
他说:“没有尸体,没有咒力残骸,那一天,也没有人走出过高专结界,没有人说她死了……”
夏油杰的语调很平静,平静到听不出一丝柔软的安慰,反倒有些冷凉,恍惚间,反倒成了一种奇怪的宣判:
“只有你一个人说她死掉了,悟。”
就此,白发的少年有了一瞬的迷茫。
那个圣诞夜,夏油杰的声音随之而来:
“好好想想,在你眼中,她究竟是怎么样的?”
……怎么样的?
——是黑,白,红。
像一块几乎固定的色板。
一听就觉得无聊又单调。
他几乎一下子就能给出答案。
所以他不知道夏油杰为什么要给他一个这么奇怪的命题,正如他以前不懂这个朋友为什么死磕“意义”这种无聊的东西。
就连本身的强大都是为了弱小的普通人着想——凡事都要赋予意义,好像就是夏油杰的「正义」。
他很看不惯这种人。
可是回头看,有一个人,却从不会给予任何事物意义和价值。
五条悟生命中这两个如墨般的人,一个端慈悲,一个假天真。
以此为由,或许,在身边的同龄人中,让他相处得最轻松的是家入硝子才对——
一身黑的少女,喜欢抽烟喝酒。
乍一眼看去,和普通的少女没什么区别。
但还是调侃地称呼一句“白衣天使”好了。
这位“白衣天使”呢,喜欢在救完人后抽上一根烟。
2006年的夏天,缭绕的雾兜住了她的眉眼。
少女站在生与死逼仄的狭缝,淡漠地道上一句令他笑出声来的话:
「对我来说,你们两个都还活着就够了。」
思及此,五条悟在落满白雪的长街上站了起来。
提了一手的东西因此哗啦啦地垂下来,烟酒磕碰,几本书和一袋糖似乎也变得沉重。
五条悟索性直接一抛,也不管会不会坏掉。
好在夏油杰接住了,而家入硝子小跑过来,眼睛亮亮地接过了那些酒,笑得眉间的倦怠都少了几分。
他自己则是吐出一口浑浊的呼吸,生来就镶在面上的六眼遥遥地看向前方。
眼帘中,雪白的路延伸至连接黑夜的尽头,窥不见终点。
可是,夏油杰的声音突然轻轻响起:“去哪里?悟。”
也是这一瞬,五条悟才发现自己已经往前走了——向着不知名的远方,企图去跨越未知的黑夜与大雪。
但是,他却只是回头,站在光影交错的地方,一如既往的,对夏油杰和家入硝子轻浮地笑:“往这个方向回学校吧,听说那里有花,我想去摘一朵来装饰圣诞树。”
与此同时,他自己忍不住想,这段路有意义吗?
他有必要走过去吗?
伴随着这般困惑,散了黑发的少年站在暖光中,传来了似提醒的梵音:“那样就赶不上门禁时间了,连圣诞派对都办不成了哦,悟。”
可是,五条悟却不甚在意。
他甚至朗朗地笑出声来,将羽绒服口袋里属于墨镜的碎片都摸出来扔进垃圾桶里,然后,大跨步地往前走。
他近乎张扬,带着独属于这个年纪的狂妄,说:“赶不上就赶不上啰!我们又不信奉耶稣!”
所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