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钟廿眼睛胀痛而湿润，当年的很多很多事她其实已经记不清楚了，只是这些东西大致只有一个悲伤惨白的背景基调，所以就成了钟廿下意识避而又避的一段灰色回忆。

如果对她来说初中那一段是苦难，那么她整整高中三年，应该也就已经算得上磨难了吧。

但人总是会有一两次的疯，冲动起来就会不管不顾地把自己的伤口扯得鲜血淋漓给人看。

钟廿也是。

她从来就不是什么白雪公主，也许连灰姑娘都算不上。平心而论，其实也就是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普普通通的女生。虽然她一直都不是那么愿意承认，在某种程度上，她其实很像是当年电影里那个女主。

只不过不同的是：她没那么好运，现实也不允许她那么单纯。

曾经是天之骄子，但是现在看着就像是落在灰烬泥垢里的星星，也许她的人生从始至终就没有带上任何的光环，先前所有的遇见和错过、一切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她其实是不信命的。

所以当她意识到那一点的时候，心里很痛，很茫然。

钟廿眼睛实在酸涩，最后她干脆闭上眼睛，忍了很久还是将心里的话喃喃出声——

“可是……俗话不是说，吃一堑，长一智的吗？”

失重感依旧强烈。

这种感觉跟她晕车很像，四肢无力又酸软，胃里都翻涌个不停，唯一不同的地方可能就是晕车的时候他向来头脑是清醒的，但是像现在这样意识都变得跟着感觉走了，平生还是第一次。

钟廿正这样想着，觉得自己这次奇妙的穿越之旅似乎变得没那么可怕了。

刚开始进来的时候还什么都不知道，那会儿就在心里不止一次地想，想自己还能不能出去，或者说是在想还能不能活着出去。

但是现在，她突然就没有那种恐慌了。

难道真的是大难临头，反而变得释然了不成？

毕竟她从小就有这个能力。

每回考试的时候紧张是不存在的，好几次进考场的时候还总是被同学“围追堵截”询问考试的秘诀，毕竟钟廿是真的稳得让人羡慕嫉妒。但是事实上除了几个亲近的朋友其他人都不知道的是：某人其实交卷下场腿就开始抖，心慌得按都按不住。

但是现在的释然好像跟之前的感触又有些微不同，她还来不及细想，整个人就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拽住了一样，连着灵魂深处的记忆都被抽出体外，再强行融合进某一具躯壳。

耳边上是客运面包车跑在沥青公路上的声音，速度不慢，靠得最近的车窗似乎是完全打开的，夜晚带着湿气的凉风呼呼吹过，将耳边的碎发胡乱拍在脸上。

“喂？”

“哎哟，你家姑娘晕车晕得厉害……”

“哎呀你来早了，现在这会儿已经到店子了，估计一会还要一个多小时就可以到街……”

电话声在车厢里听得并不清晰，但由于来电提示音实在太大，钟廿还是迷迷糊糊听见了一个男音。

老板娘挂断电话，转身问：“姑娘？姑娘？你还好吧？”

钟廿被喊得睁开眼，她坐在面包车的第二排靠窗的位置，边上的小板凳上坐着随车跑的老板娘。

钟廿强压下胃里折腾翻滚的呕意，在嘈杂的环境里勉强大声地问答道：“哦，我还好。”

因为爸妈跟这老板娘关系还不错，所以钟廿上学放学都是搭她的车。

高中实在太远，因而走读了11年的钟廿也不得不面临独自来回的问题。但是她似乎比爸妈想象中的要更加独立一些，开学一个多月后第一次回家，她就单打独斗自己联系车了。

只是……

刚刚满脑子都错以为的晕车感，她没想到是真的。

“唔……”

钟廿赶紧抬手捂住，只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控制强忍并不是解决的办法，钟廿刚来得及转头就一口吐在了老板娘递过来还提前撑好的垃圾袋里。

“谢谢……”

钟廿整个人被折腾得心虚气短，点开手机锁屏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正是晚上的十一点三十二。

难得的一次小假，钟廿不想浪费时间，当晚就离校回家了。

下晚自习的时间是十点零五，已经走了一个多小时了。

老板娘从前面的座位上扯了好几张卫生纸，双叠起来擦着旁边的座位边缘。

钟廿这才注意到刚刚自己吐的时候把秽物沾到车上了，脸顿时一红，话音带上几分不自然的抖：“不好意思，我来——”

“没事儿，你晕车就再睡会儿，不过已经吐出来了，应该会好受一点儿。”

钟廿点头应下。

“刚才你爸爸还打电话来了，问你到哪儿了。”

钟廿一听这话，食指点亮屏幕，却并没有看到有来电提醒，只有微信上有两个联系人发来的三条未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