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回国的轮船上,宁知书站在甲板上,海风微微吹着她的头发,听着旁边的同学们兴奋地叫着:“看到大陆了!”
大陆可以隐隐约约地看见了,离故乡也就不远了,也不知道在她出国的这几年,家里又是什么光景。
下船的时候,宁知书苦于没有人来接她,一个人提着大箱子艰难地走下了台阶。“知书姐!”突然,一个黑色的影子冲过来抱住了她,宁知书险些没站稳。等站定后,来人伸手接过她的箱子。打量着眼前这个已经高出她许多的大男生,宁知书拍了拍他的脑袋,说:“不早点儿来,这箱子重死了,本小姐的手都酸了。”秦逸然讪笑了一下:“这不是港口有点事耽搁了吗,再说了,知书姐你也才下船不是吗?”宁知书也没再计较,好奇道:“你这混小子现在都开始管港口上的事了?”
实在不怪她怀疑,毕竟她出国前秦逸然就是个到处惹事的,港口上生意来往多,鱼龙混杂的,找谁都不该找他这个冒失的,况且家中来的电报中也从未提到过。听出她语气中的疑惑,秦逸然叹了口气:“要是我就好了。”他拉开车门侧身让宁知书上车,“东港来了个‘祁先生’,接了姓杜的地。”宁知书点点头表示了解。毕竟她还没出国时姓杜的那老狐狸占这东港都很多年了:“看来是个人物啊。”秦逸然憋了一会,实在忍无可忍:“他只比我长两岁。”宁知书没忍住笑出了声,象征性地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没事,小叔叔只有十八岁的时候不是也管了个大码头嘛,要是这么比你不是得更难受?”她一向对这些事不怎么了解,只知道港口对于经商者来说是一个尤其重要的地方,不过无论多少大家族争得头破血流,于她而言也并不重要。
“知书姐,你什么时候回天津?”“哎呀这就开始赶本小姐了?真是让人伤心的行为啊。”宁知书自小便是活泼多戏的性格,出了趟国更甚,“小叔叔昨儿回了吧?我玩儿两天,逛逛你们大上海再回。”“有什么好逛的,指不定哪天被洋鬼子拿枪抵着脑袋。”秦逸然小声嘟着。话华,两人少见地沉默了。宁知书望着前方的道路,路边多是充满西方特色的面孔。
“逸然,放心吧,哪天你不行了姐一定救活你。”宁知书轻飘飘来了一句。秦逸然哽住,不知道该谢还是该骂:“哦…”
车在路上被人群堵住,十几个人围成个圈正在议论着什么,有人看到车后立马拉走身边的同伴:“顾家的车…”人群散得很快,道路又变得通畅,露出刚刚被人群围住的一对母女。女人抱着孩子,头发凌乱,穿着破烂,无助地望着路上的行人。孩子身上裹着一条不知从哪里捡来的毯子,双眼紧闭,小脸通红。
宁知书皱了皱眉:“停车。”刚准备开车的司机愣了一下,望着这位大小姐下车快步走向了那对母女,小少爷也紧跟其后。司机才来了一年。实在没想过顾家还有这样一位“座上宾”。
没有顾及小女孩脸上的污渍,宁知书蹲下摸了摸她的额头。女人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将孩子向前递了递,蹭脏了宁知书的白裙,嘴里发出不清楚的呜咽声。有喜欢看热闹的路人又围在一旁:“小姐,她是个哑巴,说不来话,别人也不懂她什么意思。”路人笑嘻嘻的,像是看不见小女孩明显因为发热而变得通红的小脸,又像是因为在大户人家面前露了脸而感到沾沾自喜。
宁知书有一瞬的愤怒与无力。这就是麻不不仁的人,即使是自己的同胞也漠不关心。
宁知书没有回答,回头看向秦逸然:“你家车不介意载一载病人吧。”后者忙不迭点头:“走。”秦逸然正想从女人手中接过孩子,女人却往后一缩。“哎哟!您看看这!哑巴还不领情呢!”一个路人似乎很不满,大声叫嚷起来。
“你很闲吗?”宁知书本就不是个脾气温和的人。作为家中的独生女,相较于其他小姐更是娇惯许多。出国三年也开阔了她的眼界,让她知道对哪些人要用哪些办法,更不惧怕旧思想中“男尊女卑”的规定。
那人像是真的很气恼了,但仍顾忌顾家人的权势,一甩袖子走了。
“我是医生,她发烧有点严重,不及时治疗的话可能引发更严重的问题,我们带她去开些药方,好吗?”宁知书转头,语气轻柔,选择了女人能够很快理解的话来解释。秦逸然看着蹲在那里小小的白色身影,觉得她的形象又变的伟大了些。
女人最终抱着孩子和他们上了车,宁知书为她付了药方的费用便和秦逸然离开了。
国内这样的事情太多了,她没有办法解决每一个人的问题,没有办法对他们负责到底,只能尽自己所能。即使这样想,她也会觉得心里憋着一股气。一路上都没再说话。
宁知书出国三年,秦逸然似乎终于懂得了什么叫“察言观色”。感受到宁知书的不高兴,他也很识趣的没有出声打扰。
车到顾府,两人下人,家里的下人帮宁知书把箱子提到为她安排的房间。顾府的长辈都还没有回来,也没有打招呼的必要。“晚点儿百乐门有表演,去吗?”秦逸然看着宁知书道。后者表情恹恹地摆了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