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
池住下了,住在昶旁边的房间,他的另一个邻居是先前见过的念念,念念的隔壁是风。
昶说,有经验的创世神会被派去教导新生的创世神,后者称前者为“前辈”,前者则称后者为“续子”。续子在学成后,会成为前辈的帮手,在前辈用完画世笔奔赴自由后,续子会顶替前辈的位置,指导下一个“续子”。
这是属于创世神之间的传承。
就像念念是风的续子,池也成为了昶的续子。
成为前辈会让创世神的待遇变得更好,更被其他创世神所尊重。昶很激动,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堆。
池很认真地听她讲,即使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答应留下来。他的确无处可去,但是对他来说,活在哪里,过的怎么样,是好是坏都没有任何区别。
唯一的可能,他想。他或许想拥抱自己的太阳。
风是个很温和的人。
他的温和之处体现在对所有人的包容和有礼。
有传言说,大多数创世神除了对待自己的续子,都是独来独往的,性格也大多乖张孤傲,不懂得如何与别人正常交流相处。
风和他们不一样,他富有耐心和细心,谁都能看出他教习念念的认真和负责。可念念依旧是之前的模样——不说话,没表情,只会做基本的动作。
那天,风带着念念在花园里散步,似乎是走累了,风和念念一起坐到块大石头上休息。风画了只白色的长毛猫,小猫伸了个懒腰,跳到念念的腿上,念念没有说话,只低头看着它。
池和昶正坐在一旁的长廊上。昶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小声地叹口气:“风之前……也是这样啊。”
池不解地看她。
昶和他对视一会儿,心虚地瞥了眼风,把池拉到自己的房间里。
“……这个要悄悄地说。”昶说。
昶的房间不是很整洁,池不敢多看。昶随手把桌子上凌乱的杂物向里推了推,一屁股坐到了桌子边上。池只好学着她的样子,坐到她旁边。
脚碰不到地面的感觉很怪,于是池努力把注意力放到昶说的话上。
昶说,创世神们各司其职——有的负责画石头,有的负责画泥土,有的画天空,有的画云彩……有的像昶这样,负责画生命。
相比之下,风有些不同,风是负责画光的。画光、天空或白云的创世神,一般都长了双翅膀,很好分辨。
关于画光的创世神,又有这么一段传闻……
很久很久以前,世界晦暗冰冷,饶是创世神再努力挥动笔杆,这世界仍是寸草不生。为了万物得以生长,四位负责画光的创世神下定决心,振翅飞到高空,一同画出了太阳,可她们也葬身在太阳的炽烫下,化为光芒中的灰烬。这几位创神只留下一位续子,是个不过二十出头的少女,名辰,辰的续子就是风。
风刚降生时,对外的举动和表现和念念一模一样。生命树说这种情况是由于对世界和自我的迷茫,没有意识到“我”是“自己”,“自己”则是世界的一部分。没有自我存在的意识,也不会操控自己的身体。
这或许是长了翅膀的代价。
辰是相当温和恭顺的人,她长情且重义,对风的教习非常有耐心,可不管她怎么努力,风依旧像木头人一样——不会动、不会说话。
直到那天,辰的前辈们忌日的那天,辰带着风到前辈们描绘太阳的地方,向他述说前辈们的往事,不由自主地啜泣起来。
一向冷冰冰鲜有动作的风,居然抬手替她擦掉了眼泪。从此,风变得鲜活起来,仿佛成为了第二个辰,有礼、谦让、温良。后来,辰用尽了画世笔,没人再见过她。
“所以我在想,绘光的新生创世神,找到自我的方式,会不会是接触到前辈的眼泪?”昶闷闷地说,手支在身侧。
池的手也在支在身旁,紧挨着昶的手。池小心翼翼地看着贴在一起的两只手,不置一词。
或许不是眼泪,是真情吧。辰一直维持着表面上的温和与恭顺,其实早已因前辈们的逝世疲惫不堪。在前辈们忌日那天,她的身边只有风,终于有机会可以发泄,不用维持平日里温和有礼的形象。因此,风感受到了不一样的她,看到了她面具下一碰就碎的脆弱,他终于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情感,找回了“自我”。
可惜他们都不懂。
“念念,这是猫。她很喜欢你。”风俯下身,温柔地注视着念念,“你能不能也喜欢她一下?”
念念那双朦胧的、雾色的双眼迷离着,并没有看他。
风叹了口气,轻轻抚了抚她的发顶。
时至傍晚,丝缕的细云浸在橘黄的余晖里,像沐浴在橙色火焰里的一朵白菊。
风指给念念看:“念念,你看,那是夕阳。”
好像想到什么,风拿出一张小纸。
上面画的是朝阳,蓝紫色的天空,厚厚的云层,云朵的缝隙中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