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二房的人被关了一夜,此事甚至惊动了养病的祖父,只这一个举动,众人便明白,恐怕这一支免不了被扫地出门。
倾刻间,伺候孟澜的人也用心了些。
孟澜闻了一会儿温暖的熏风,头脑渐渐清明,情绪也稳定下来。
一早,青函兴高采烈地掀了帘子,抬脚过来。
“夫人!您要不要去瞧瞧,天还没亮,来了一队士兵去押送马车,郑夫人被勒令送去了徽河乡下的田庄,三四个婆子看着,不许她出来。”
府外石狮子照白晃晃的天光,郑氏一早便被送走,胡乱收拾了乱七八糟的箱箧行李,就这样仓皇上路了。
青函哼了一声。
“三爷倒是不想休妻,还哭着求祖父饶了他媳妇,您没看到祖父的脸色,冷得叫人心慌,叫他们立即滚出去。”
“搜出来的犯人,如今已被缇骑军押解到刑部监,哼,进了那里的人呀,别想全乎出来了,大快人心!倘若不是夫人换了花,这会儿还不知道怎么呢。”
孟澜眸光平静,倘若她没有察觉,或许那会儿在船上被污了清白的人,便是她了。
青函扬起嘴角:“她们咎由自取罢了!”
孟澜插问:“她娘家不是在庆阳么,哪怕没有了宋氏庇护,想来,也有一处可依托的地方。”
青函微微颔首,悄声说:“晚珍奶奶昨儿昏死过去了,夫人还不知道么,她们庆阳陈氏出大事了!当晚重军围府,一家上下连只蝇子都逃不掉。”
青函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补充一句,“都督亲自去的。”
孟澜盯着彩绘的房梁出神,一语不发。
她想起那天夜里,他回来时,脸上扫过的冷淡之色。
他顶着那张脸,口中说些拒人于千里的话,倘若说她心里一丝也不难过,倒是假话。
可是望着他的时候,孟澜不太愿意发脾气。
只是她最近频频梦惊,醒来后再也睡不下了,总是忍不住想:倘若池珩在的话,会怎么样呢?
*
临潼王府。
巨大狴犴坐在阴沉沉的夜幕,扬起翻飞雪粒,在灯笼红光中上下,老管事吓得面无人色。
红木匣子中,锦锻上铺设一颗人头,血迹未干。
老管事认得这是陈老爷,前日还来过府里,陪王爷用了饭。
怎么就死了呢?
宋闻淮眼睫下垂,骨节分明的手指拂过木匣,“啪嗒”一声扣上,眸底也冷了几分。
侧脸掠过明净光芒,如高山的皑皑白雪,不染血腥的谪仙。
他的声音不携什么情绪。
“其实年节下,我携他前来,难免有些扫兴。”
早在一个时辰前,临潼王便知道他带兵去庆阳陈氏,按住陈老爷的手腕,亲自拿刀,如宰鹅一般割下他的头,动作亦是流畅优雅。
室内绣楹盘凤、沥粉贴金,无一不显富贵气象,明黄色光华照得满室通明。
帘子内坐着临潼王。
传闻中篡改先帝遗诏、另立盲帝的枭雄。
头戴雪狐貂帽,腰佩古朴的墨玉,没有一丝身居高位的薄凉,也并不凶残,看上更像个儒雅温润的中年人。
临潼王皱眉:“敛川,你这是做什么。”
宋闻淮有礼地颔首。
“回禀王爷,庆阳陈氏在本地火器库蓄意纵火,假领流民军的名义,险些酿成爆炸,这事您知道么。”
宋闻淮自然没有说南乔在府里通风报信这一节。
临潼王似乎有些意外,怒不可遏,一拍几案。
“竟有此事!陈濯这混账,原是他一直装神弄鬼。”
他极为关心道:“敛川,这月余你辛苦了,可有安抚好当地百姓?”
“旁的倒也无妨,只是他抹黑了王爷的颜面。”
宋闻淮顿了一下:“致使旁人以为表叔您怙权自专,与奸佞之流攀权结纳。”
他这话已经说得临潼王坐不住了。
宋闻淮抬头,叹了口气。
“不仅如此,陈濯在本地耍奸失职,骄逸作恶,这是一份他的罪状,条条款款,足以见此人贪鄙成性,不过,我已叫人将弹劾的奏折压下了。”
临潼王双眉紧锁。
“敛川,你不必为了我的名声周全,我原该一早看出他不是个正派人!若不是你,我还让他蒙在鼓里。”
宋闻淮掀起眼帘。
“表叔,您知道外头是怎样说您的?他们说您催逼税粮,加耗严重,为一己私欲吃空国库,激起各地民变起义,残酷打击清流,夺圣上威福,长此以往,一定社稷倾危。”
“侄儿,不能不担心您的名声。”
宋闻淮娓娓道来,不见硝烟气,异常平静,看似关心,那双凤眸却深沉得不可度量。
临潼王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