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
章宁行动力极强。那日秋迟同他说了以后,第二日他就进宫找了陛下。
“你是说那个细作有解开你身上怪毒的线索?”陛下看着这个长姐唯一的孩子,离开京城时还是个稚嫩的孩子,如今二十余岁便满脸风霜,着实心疼。
章宁点点头,将那晚跟踪阿璃所发生的事据实告诉了陛下。
陛下听罢,脸色逐渐凌厉,沉默不语。
“臣在边塞十年,虽怪毒并未发作,但犹感其于细微处侵蚀身体。幸得钟太医精心调理,臣在军中也日夜操练,强健体魄。毒素并未伤身过多。”章宁没有说出剩下的话,而陛下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怪毒慢慢腐蚀他的身体,迟早会因此而死去。这一次,阿璃阴差阳错引发了毒素发作,可见怪毒的威力尚存,并没有因十年不发作而减弱。
“朕记得,那细作来自越国。那毒难道跟越国有关?”陛下阴沉着脸,若真跟越国有关,那十年前长公主一家是如何中的毒?到底是谁下的手?
十年来,陛下不是没有查过当年之事,只是无从查起。所有的线索都断得一干二净,找不出头绪。
长姐与驸马一直恩恩爱爱,并不热爱前朝后宫之事。陛下找不出他们与人结怨的理由。更何况长姐十分聪明善察,若她都没查出来,可见下毒之人的高明。
他凭直觉觉得这事出在宫内。环顾后宫,能有手段做得如此周密瞒过他的眼睛,那就只能是太后。
陛下因此疑心太后多年。前两年太后病重,他忍不住翻出来问。
病情十分严重但神志并不糊涂的太后闻言沉默了许久,最终只说了一句,“她是哀家亲生女儿。”
直到太后去世,陛下也查不出所以然来。此事至今都是心头的一根刺,让身为九五至尊的他感到极大的挫败。
“那细作是江南总督进献的美人,原本此事朕就想叫你亲自下江南查探。现在看来,先从这女子身上入手也是个好办法。”陛下一口允了章宁的请求,暂时留她不死。
陛下看着他,语重心长,“宁儿,你刚回京,原本不想将你扯进来。可如今此事与你关系极大,你要知道其中的凶险。”
章宁恭敬答道,“是。”不用陛下提醒,他已经隐隐约约感觉到背后的复杂。阿璃是如何洗白身份送进宫里的,又是如何那么巧就被老尚宫瞧出了破绽?关进特院后,她身边的钱婆子为何又是下毒又是暗杀,非要置她于死地?
他回想起前几日提审钱婆子的情形。
钱婆子似乎并不意外她们的细作身份被勘破。在她口中,阿璃是被从小培养的杀手,专听主人命令行事。
至于她的主人,钱婆子受了一遍刑就招了,是越国的骆尚书。不过,这个骆尚书早在三年前被仇家灭门,全家上下无一活口。因为他死了,她带着阿璃流落江湖,想办法找了路子。因阿璃惊人的美貌和动人的舞姿,被江南总督看中,千里迢迢送到了宫里。
说道为何要对阿璃下毒手,钱婆子的原因也很简单。进了特院,不知是死是活。若是阿璃被宫里的人发现跟越国有关,说不定就会把她们送回越国皇室里去。她们会被查出跟骆尚书的关系,也活不成了。思来想去,干脆解决掉阿璃,让人查不到这条线,就能保全自己。
在章宁看来,这套说辞看似自圆其说,实则漏洞百出。越国确实有一个三年前被灭了满门的骆尚书,凶手至今都没抓到。越国朝廷势力错综复杂,前朝纷争不休,后宫也不宁静,光是太后和皇帝就明里暗里的不和。骆尚书活着时,在越国权势极大,还不知是谁对他下了手。
话说回他们姜国,也并没有简单到哪里去。陛下一共五个儿子,除了四皇子因为母亲是商贾之女而被言官攻讦没有继承大统的权利,以及五皇子无心朝政只恋山水之外,其余三位皇子彼此明争暗斗,谁也不肯罢休。引得朝廷众臣纷纷站队,彼此压制。
陛下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低声道:“朕不管这次细作的事,究竟是你哪个不成器的表兄弟在背后捣鬼。你只管放手去做,朕自会安排人保护你的安全。”
“谢陛下。”章宁朗声答道。
“另外,永诚侯陆重明,你尽可信之。”陛下以一个长辈的语气跟他说着,“他即将迎娶的夫人钟氏,与你是故交。不过,有些事情太明了总不好。你们往来别那么频繁,没的让人利用。”
章宁点头称是,心里忍不住苦笑。陛下说得隐晦,还不就是怕他和秋迟之间从小一起长大,生出一些青梅竹马的情意,让陆侯误会。
完全多心了。章宁无奈极了,在边塞的时候,他的确经常与钟秋迟在一起。不过两人从来没有这方面的意思,半点也没有。
从陛下处出来后,章宁慢慢地在宫中走着。春日景色宜人,宫里一花一景都是最顶尖的能工巧匠打造,自然是赏心悦目。
这是边塞所没有的精致。
边塞的风都是凛冽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