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苍白纤细的手指在数学教科书的封面上停留了一会儿，忽然转而拿起旁边的透明笔盒，掀开盖子，拈起一根削出长长铅芯的素描铅笔。杨徵支好画架，固定好素描纸，略一思索，笔尖在画纸上飞舞起来，很快便勾勒出了一幅场景的轮廓。

散在脚边的鸽子，半空中倾洒而下的玉米粒，高挑挺拔的身形，被风吹得凌乱的黑发，大大的双肩背包。

以及那睫毛浓密的、含着温柔的双眸。

画面即将完成之时，扔在床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杨徵放下铅笔，俯身抓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班主任三个字，她顿了片刻，才按下通话键。

“东西都搬完了？”声音传来，带着沙沙的电流声。

杨徵嗯了一声。

“那就好。”班主任道，“记得吃午饭。”

“好。”

“还需要什么东西吗？我等会儿放学买了顺便给你送过去。”

“不需要了，谢谢。”

班主任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始终没能说出口。片刻，他叹了口气，“你好好休息吧，挂了。”

杨徵望着手机发了会儿呆，又将目光移回到画面上。她拿出彩铅笔筒，飞快地给画面上色。不过半个多小时，一幅生动的画便经由她的手向世界展现出了它最初的模样。

杨徵郑而重之地将画纸揭下，将其贴在书桌上方的墙壁上。其实从专业角度来看，她的构图称不上严谨，人体构造也有很多不合理之处，但在杨徵自己看来，已经足够还原当初看到的画面了。

“你会是我的新世界吗？”她在心里默默问道。然后将头发往耳后一捋，捞起床上的书包，转身朝外走去。

虽然班主任说这间小屋可以暂时免费给她住，但杨徵却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虎爷爷对她说过，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任何人都不能无偿接受别人的恩惠，总要做些什么去回报对方。

杨徵搬家的时候，就已经询问过一楼的一户人家，像这种只有三十平米的屋子租金大概在八百左右，所以杨徵现在要凑出八百块钱交给班主任，与此同时还要预留出吃饭及买书的钱。

二十分钟后，她抵达了距离旧楼最近的公交车站，搭上了302路公交车，来至繁华的市中心。杨徵攥着手机，在步行街上一户户商铺的问过去，试图找到一份工作。但那些商铺不是不缺人，就是看她还只是个未成年，就委婉地拒绝了她。到了下午三点时，杨徵还没有找到一份工作，她饥肠辘辘地走出步行街，在广场边缘的长椅上坐下，把头埋进胳膊里。

距离她不远处，有几个年轻人搭起了音响和话筒，有个男生站在话筒前调试音量，另一个男生在拨动手里的吉他，修长的手指轻巧地滑过吉他弦，溜出一串清丽的乐声。

杨徵不由自主地将注意力转向他们，看着他们接受行人的点歌，然后由弹吉他的那个男生立在话筒前用自己的方式诠释那首颓靡的情歌。杨徵看着看着，忽然有点羡慕他们，羡慕他们能在众目睽睽之中大胆表现自我，而不是像她一样用长袖长裤将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只为了遮挡住人们好奇且嫌恶的目光。

倘若在这里，她也能像在那个世界一般勇敢地将自己展现在阳光下......

一道声音忽然自耳边传来，唤回了杨徵的神思。

“小姑娘？”一个穿着围裙、戴着灰色棒球帽的姐姐站在她身旁，“你刚刚不是问我们店有没有招人吗？我们现在是没有在招全职，不过有在招兼职，一小时十五块，你做不做？”

杨徵看了一眼她围裙上的图案标志——是那家叫茗茶坊的奶茶店，急忙起身点点头。

那个姐姐笑了笑，“那你过来一下好吗？正好我们店主来了，他要面试一下你。”

杨徵跟在她身后匆匆朝店铺走去，途中姐姐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说她叫方陆，让杨徵以后叫她陆姐就行。

面试过后，杨徵被通知第三天去上班，而第二天由方陆陪她去办健康证。杨徵谢过他们，转而踏上回家的路，等她来到家门前，才发现班主任早就等在楼道里了。

“你去哪儿了？”他将烟头一脚踩灭，问她。

“找工作。”杨徵说。

班主任的脸色就跟他手里的公文包一样黑，他说，“你要是缺钱就跟我说，我再怎么挪也能给你挪出来点——对了，这个月的补助已经打到你银行卡上了吧？每个月500块钱用在吃饭上应该有点少了，这样，我给你再打六百......”

“我自己能赚。”杨徵说，“下个月我就把房租给您。”

“我说过了，让你免费住在这儿。”班主任愣了愣，随后恼怒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呢？”

“虎爷爷教我的。”杨徵看着他，左眼虽无神采，然而就在这只义眼中，班主任樊国仁居然也体会出了一丝复杂的情绪。他看了她一会儿，对于她提到的虎爷爷一时间竟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