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大雄宝殿之上,洛安辰披头散发跪于佛前,双目无神,颓废无比地身着一袭僧衣,原来那一头乌黑发亮的墨发早已因沉痛打击而变得满头花白。 他抬头望着慈悲的佛祖,佛祖悲悯世人,却没有悲悯他,他家破人亡,此生无望。 妻子当着自己的面遭敌寇欺辱,跳下城墙,他却无能为力,这种无力感漫上心头。 他枉为人夫,连他挚爱的妻子都救不了。 了无和尚手里拿着剃刀,“王爷,不知是否考虑好?” 洛安辰一副虔诚的模样,双手合十,躬身道:“大师,请吧,红尘之中本王再无眷恋。” “好。” “不要,不要。”世子洛裴元冲过来,小小的孩子紧紧抱住大和尚的腿,“大和尚,行行好,我已经没娘了,难道也让我没爹么?” 孩子的眼眸中噙着泪水,大颗大颗滴落,落在光洁的瓷砖上汇成小水洼,他娘和妹妹都没了,他爹觉得了无生机,看破红尘,等爹落发出家了,他以后该怎么办啊? 他闹着,哭着跪求他的父王,拉着父王的衣袍:“父王,父王,您就当可怜可怜我,我才四岁啊,以后怎么办啊?” 王府侍卫长隋靖面露不忍,对打定决心出家的主子说:“王爷,您就可怜可怜世子吧,跟咱们回去吧!” 洛安辰也心有不忍,揽过儿子小身子,他无法面对这个孩子,妻子为了让儿子活命,不顾自身安危,只派人将儿子送走,硬生生把自己搭进去,他始终介怀着妻子的死,若是当初....哎,轻叹一口气,万般皆是命,一切都已成定局。 他抬起手用僧袍轻轻擦着儿子掉落的泪珠:“元儿乖,宫里还有皇祖母,她会疼你的,还有你的伯父,堂姊妹,堂兄,你的一众亲人都在。父王将爵位传给你,从此你就是亲王。” 他越说越不忍,眼角泛着泪,心如刀绞:“是父王没用,护不住你们,如今出家为僧,为国祈福,亦是为你的娘祈福。” 元儿哭的更厉害了,紧紧地攥着洛安辰的衣袖,试图拉着他走:“父王,父王,求求你,不要离开我,我不要承袭你的爵位,咱们在王府里为娘和妹妹祈福,咱别在这里了,父王。” “你乖,父王心意已决。”他给下属使了个眼色,隋靖将世子拉开,元儿哭的满脸泪痕,这哭声,断断续续的,一声一声重重地敲在他的心头上。 洛安辰内心悲恸,不愿意瞧儿子失望的神色,撇过头,平静地对了无师傅说:“动手吧,从此世间再也没有武亲王洛安辰,只是多了个一心吃斋念佛的和尚。” 大和尚见他心意已决,拿起剃刀,为他落发,一缕缕青丝缓缓落地,洛安辰低垂着眸子,在缕缕青丝掉落之际回忆起了自己的前半生。 一幕幕如光影般飞快地从脑海中闪过,娇俏的少女与自己相爱相守到成亲,为自己生下孩儿,再到她为自己在烛火下缝制衣物,为自己求平安符,再到最后的一幕场景,一袭红衣从城墙上落下溘然长逝。 他滚烫的泪珠随着缕缕青丝落下,疼痛不能自己,滴落在石板上。 想当初他自小被母后所忽视,母后一心只有病弱的皇兄,年幼的他只是亲母争宠工具,令邀宠于父皇,可父皇毕竟是帝王,他作为嫡幼子分到的宠爱有限,母亲的无视使他心灰意冷。 在最艰难之际,他遇上了知知,知知天真烂漫,喜欢同自己玩闹,少女的出现就仿佛是昏暗的人生中那束光,填补着他空虚的心灵,给他少时增添了不少乐趣,成为了毕生所追逐,终是拼尽全力让她成为了自己的妻。 可是年少的情谊却没有走到最终,是他无能护不好妻子。 一会功夫,地上堆满了黑白相间的落发,落尽三千烦恼丝,洛安辰只觉得头上凉嗖嗖。 元儿瞧见自己父王的一头墨发全没了,顶着一颗锃亮的光头,哭的更加撕心裂肺:“父王,父王,真的不要我了。” 洛安辰缓缓站了起来,单薄的僧衣,清冷的眼眸低垂着,睫毛上挂着未掉落的泪珠,显得格外地冷清寂寥,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看向泪如雨下得的小儿子:“小施主,贫僧名唤了尘,以后切勿再唤错。” “你就是我的父王,你走了我就无父无母了,为什么要出家啊!” 了尘回头看了一眼佛祖的金身:“小施主,贫僧已经看破红尘种种,若小施主有什么难处,贫僧定会为施主解惑,阿弥陀佛。” “了尘,该走了,这会要去听课。”了无打断父子,高声唤道。 “是的,师兄。” 只留给元儿一个清冷落寞的背影,小世子见自己父王这么无情,周围的僧人垂着头拿着扫帚开始清扫着满地落发。 元儿将几缕落发拾起,藏于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