剖白
七岁的女孩成念突然从宴席上闯出,说出了一些令卫奚十分难堪的话语。
东山郡王忙打圆场道:“卫大人莫生气,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小小闲散郡王擦了擦脑袋上的汗珠,他也不好对自己的千金发火儿,只连忙摆手让女眷将孩子带走。
成念难以忍受坐在这里继续听那边的人夸赞卫奚,怒气冲冲地跑了出去。
卫奚假借心情不佳离席,随后,果真从院子外头的花园里逮住了这小女孩。
卫奚身上有隐隐酒气,成念不喜。
从前,卫奚并不怎么喝酒,就算是和同僚应酬,也只浅尝辄止,总是推脱说妻子不喜,不胜酒力。
如今,他也开始将自己弄得周身酒气了。
从前成念心中,那个完美如谪仙的男子,如今模样,不过泯然众人矣。
她的腰间,还挎着自己的袖珍小剑,日日带着,从未离手。
卫奚走过来,离她一步之遥,看着她有些生气的眼睛,突然自嘲地笑了笑:“小姑娘,你对我亡妻的死,很感兴趣?”
成念不说话,手握至腰间,拼命忍耐自己想拔剑的冲动。
两年过去了,没想到她日思夜想,恨得难以瞑目之人,就近在眼前。
此时动手,就能将一切怨恨一了百了!
她拼命忍耐,她还想知道远东侯府家破人亡的真相,还想知道自己的四个子侄的状况,还想……
还想知道,卫奚从前,究竟爱没爱过她。
只是时隔两年,她还是尚未看清人间情爱。
总为从前那失败的情爱,辗转难眠。
卫奚啊卫奚,她究竟做错了什么,换得你这样对待所谓的爱妻的?
卫奚见她气得圆鼓鼓的小脸,竟然有些恍惚,思绪随风飘荡,最初最初,偶尔,他的爱妻也会有这种神情。
他一时心尖痒痒,轻声问道:“你是东山郡王的女儿?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成念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脆生生道:“我叫成念。”
卫奚的身子一晃,几乎跌进池中。
他难以置信地望着她的脸,颤抖问道:“什么?你再说一遍。”
荒谬,荒谬。
东山郡王怎么会为女儿取这样的一个名字。
尽管远东侯府千金的闺名知道的人并不多,可是东山郡王也是成氏族人,是成念的表哥,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惨死表妹的闺名!
他怎么敢!怎么敢,将这个名字为他的女儿所取!
成念见卫奚不太镇定的模样,心中不免有隐隐报复的快意,她刻意故作天真,歪着脑袋天真纯澈道:“因我总是被一个大姐姐托梦,她希望我叫这个名字。爹爹请了东山郡最出名的老道,千算万算,才为我正式取了这个名字,记入名碟。”
卫奚身子又是一晃。
他从前从来不信鬼神之说……
眼见小女孩并无狡黠之意,他不能相信这是东山郡王为了整他而可以安排的一出。
于是他声音微微酸涩,细细问道:“给你托梦的女子,穿衣打扮都是何等模样?她对你说了什么?”
成念故意要吊着他,并不说话,只是轻快道:“昨晚她也入梦来,祝我今日生辰快乐,要长命百岁哩!”
卫奚一个趔趄,几乎站不稳身子,双手扶在假山上,才得以站稳。
今日是上元节,是他亲手……
亲手掐死爱妻成念两周年的日子。
对外,没有人知道成念真正死亡的日期,他对着她的尸体,整整发呆三日之后,才对外宣称妻子死去。
没人知道,他是何等煎熬度过那几日。
可是这小女孩,竟然口口声声说自己有她的托梦!
成念见卫奚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她从前很少见自己的夫君情绪有太大的波动。
她故意刺激他:“怎么?你不祝福祝福我吗?上元节,爹爹说是大恒很重要的节日,是好日子呢!我生在上元节,天生有福祉……”
卫奚露出难以隐忍的痛苦神色,体内的酒气更加上涌。
他以前极少痛饮,也是两年前那场变故发生之后,他才有了酗酒的习惯。
常人都说,一醉解千愁。
唯独杜康,才能解他心头爱,心头恨,心头无数的遗憾与后悔。
他伸出手指,指指眼前天真的小姑娘,心中一片悲凉。
他从前不信鬼神,可这时,他却恍然间信了,这世间冥冥间有万般纠扯。
这个郡王府邸的小千金,与他的妻子,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卫奚竟盘腿,席地而坐。
耳边池水潺潺,他望着波澜平静的水面,心情跌宕起伏。
他指指天上月在水面的倒影,感觉心口一阵刺痛,捂着心口,痛苦难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