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喜2.0

“凤姐姐，你怎么过来了。”

虽还有些慌乱，但林黛玉很快镇定下来，将人引进耳房请坐，又吩咐雪雁去沏茶。

雪雁领命，拎壶退下。紫鹃抱着半根伤臂，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王熙凤落了座，虽然声音依旧爽利，但她今日的神色却疲惫得明显，没了往日意气风发的光彩，穿着打扮也简单——一身缕金大红洋缎窄袄，头上只绾了一套八宝珠钗。身后跟着平儿和林之孝家的。

稍微说了几句寒暄的话，她那双细吊犀利的凤目轻轻往身旁剐了一眼，林之孝家的就连忙小步凑到林黛玉身前，结结实实行了一礼，一张老脸满是讨好。

“林姑娘，老奴今日是来给紫鹃姑娘赔罪呢，这人老了，脑子就糊涂，昨晚上说话没个把门的，冒犯了姑娘……”说着，林之孝家的虚手朝嘴皮上呼了两下。

贾府的老奴素来有体面，这副样子已经算得上姿态卑微。

虽然紫鹃心里还有气，但凤姐亲自带着林之孝家的来赔罪，看在前者的面子上，她也只能侧过身，忙说不敢。

大家客套了一番，凤姐又一惯会说讨趣的闲话来逗乐，等雪雁奉茶上来，这桩事勉强算是了了，林之孝家的告退出去。

林黛玉低头抿了抿热茶，没怎么着急开口，她琢磨不透，凤姐为何此时登门。

从前她俩的关系跟旁人比起来，算是最亲密要好的，凤姐姐也对她独一份的体贴。不过这人啊，屁股不坐在一条板凳上，关系再怎么要好，涉及到赤裸裸的利益，也注定会分崩离析。

她能理解，坐在她对面的人，首先是贾府的大管家、贾琏的妻子、王夫人的外甥女、宝玉的嫂子。最后，才是她的凤姐姐。

“妹妹，今日我过来，一是看看你身子如何。再嘱咐你几句，若往后碰见什么事，别气恼了自己个儿……”

凤姐姐语气格外凝重，像是在提醒她什么。可林黛玉更迷糊了，她都是死过一遭的人了，还能被什么气到？

尚未反应过来，雪雁突然步履匆匆冲进耳房，掀起的珠帘噼里啪啦作响，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雪雁那张看起来不太聪明的小圆脸，此时煞白煞白的，“姑娘、姑娘！院外来了好些人，你快去看看吧！”

紫鹃还来不及教训雪雁行事鲁莽，几人就听见外间传来喧闹声。

林黛玉起身迈过门槛，刚走到屋门处，就见潇湘馆外，竟乌泱泱挤着一大帮人！

站在远处的，是由周瑞家的领头的一众健壮婆子，她们各个膀大腰圆，围聚在馆门的青石照壁四周，将路堵得结结实实。而在众人的簇拥之下，便是两位养尊处优的贵夫人。

一个穿着赤驼色圆领对襟袄，额上带着金色点翠抹额，琵琶袖间垂露出半串开光的佛珠；另一个略略退后半步，一身暗绿刺绣百福纹长袄，项上、腕间带的都是翡翠玉石。

两人长相模样颇为相似，长圆脸上都挂着似笑非笑的模样，正是王夫人与薛姨妈二人。

一副来者不善的阵仗。

而潇湘馆的仆从们，不过小猫三两只，此时畏于掌家太太的淫｜威，早就不知躲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

在王夫人与薛姨妈身侧，还有一人。

那人佝偻着背，嘴边长着一颗媒婆痣，抹额下的脑门秃了半块，一双三角眼总斜视着，正满院子里乱转，四处打量。

林黛玉认出来，这是宝玉的干妈，马道婆。

“太太！这鬼打墙的破解之法，就在此间！”

林黛玉本想礼貌打个招呼，却被一嗓子吼得耳朵疼。她皱眉看去，只见马道婆突然一副激动的模样，嘴里念念有词，不停掐算着什么，手中的拂尘在空中飞舞。

周遭的婆子们被唬住，一时间交头接耳，原本清冷的院子顿时吵闹一片。王夫人问：“什么破解之法，速速说来。”

马道婆又演了半响，众人就见她双目微闭，振振有词：

“昨夜贵府冲喜，这喜事办的很好，已将宝玉体内的煞气阴阳相济，归于平和。只是没想到，宝二爷命格尊贵，冲喜一事惊动鬼差，机缘巧合下碎开酆都门。此时此刻，贾府已位处酆都鬼城之中，若再不设法破除迷障，只怕我们都将死无葬身之地啊！”

马道婆可是宝二爷认的干妈，曾施法救下中邪的宝玉、凤姐，是有两把刷子的老道，她说的话还能有假？

贾府的下人们向来迷信，又听说过马道婆的种种神异，此时都惊慌不已。

“勿慌！”马道婆一扫拂尘：“只要再寻一位孱弱且命格尊贵之人，为其冲喜，就可以破除迷障，重返人间了。”

“孱弱且命格尊贵，不就说的是林姑娘吗！”人群中不知哪个婆子叫嚷了一声，又引起骚乱一片。

可算是图穷匕见了。

林黛玉冷眼瞧着那一张张或眼熟或面生的脸孔，能够十分看清她们那充满恶意的眼神。一阵晚风掠过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