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很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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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时前。
地震发生时,婚礼正进行到最重要的一步。
新人在众亲朋的欢笑祝贺下,傧相赞礼,拜了天地。正请出贾母,要行四拜之礼时,突然间昊天色变,地动山摇。
满堂阖府的脂粉子孙毫无防备,人就像是被搁在大簸箕上的豆子一样,前后左右癫个不停。
所幸这震动也只持续了一阵子,就停息下来,一切恢复正常。二门内的婆子们速速巡逻后传来消息,大观园里房屋阁楼都没倒塌损坏,只是偶有松动的砖瓦掉下来,砸伤了几个守夜奴仆的头。
“母亲,您没事吧?”贾政顶着头上歪七扭八的纱帽,第一时间推开倒在身旁的王夫人,去关心贾母。
贾母却没时间搭理小儿子,“我无碍,快看宝玉,宝玉没伤到吧!”
贾母紧紧攥着鸳鸯的手,她这些日子劳力费神,不惜损耗贾府的名声,赶在夜间办了场不太体面的婚礼,全是为了给宝玉冲喜。受了些许惊吓不要紧,若是宝玉有什么好歹,她才真的要有碍了。
众人闻声去看,只见一对新人毫发无伤,宝玉穿着正红哆罗呢喜服,嵌东珠金冠和金蝙蝠坠角束的头发稳稳当当。脸上依旧是呆愣愣的表情,好像没受什么影响,也没发现周遭的异常,只是一直絮絮叨叨地问身边人:“妹妹你没受惊吧,妹妹你别怕……”。
倒是新娘子……
堂内女眷们相互搀扶着,各个发髻散乱如麻,珠钗歪斜,像是刚逃了难。
新娘子的金丝刺绣红盖头却还稳稳盖在头上,仿佛是事先就被浆糊粘在脑门儿上一般。
贾母一直盯着宝玉,因此知道,是袭人方才冲过来,在一片混乱中,扶住了宝钗的盖头。
“你是个有心的好孩子。”贾母没多说,只冲着袭人低声赞了一句,见她只是恭敬福身,并无邀功之意,倒愈发觉得这丫头进退有度。
再瞥见紫鹃,贾母就有些不喜,小时候还算机灵,越大却越不堪用,喜庆日子摆着张冷脸,实在是不知所谓。
好好的婚礼遭了这么一场意外,贾府亲戚们也没了观礼的兴致,匆匆将礼节应付完,丫鬟们拥簇着一对璧人携手步入婚房。
贾政原本计划,明日便启程去地方赴任。但他暗自琢磨着,京城翻了地龙,这是本朝前所未有的天灾,或许朝堂还会引起些风波。心里想着政事,他也无心关注儿子。只留下一群内眷在洞房里陪着完礼。
老太太、王夫人、琏二奶奶、薛姨妈、邢夫人,东府过来帮忙的尤氏等人都挤在洞房内,再加上伺候的喜婆等人,屋里就没空落脚了。
宝玉的丫鬟们只能候在廊下,屋里由贾府正经小媳妇们伺候着老太太、太太。
紫鹃站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与怡红院的丫鬟们相隔甚远,她小心翼翼揉着被扭到的胳膊,显得格格不入。
原来林之孝家的叫她过来,竟是使唤她作为薛姑娘的婢女,让她扶着薛姑娘跨盆、行走、执礼。
一开始她还迷惑不已,薛姑娘身边除了莺儿、文杏,还有四个二等丫鬟,怎么也轮不到她来伺候。
直到她扶着薛宝钗,被众人鼓噪起哄着,跨过那盛满炭火的火盆。在夜色宫灯照映下、吹拉弹奏的喜乐声中,听见宝玉在另一侧对宝姐姐温柔地说:“妹妹别怕。”
这才恍然大悟,一切都说得通了。
……
“紫鹃,你的手没事吧”
正失神呢,袭人带着几个丫鬟走到跟前,陪着小心:“方才地动,我担心盖头落地,这可是不祥之兆,就情急了些,不小心撞到你了,没伤着吧?”
紫鹃转了转胳膊肘,感觉撕裂的阵痛传来,刚才婚礼进行到中途,正敬拜贾母时,她被袭人猛地推倒在地,毫无防备间只能下意识用右手撑地,结果被扽了一下,搞得险些脱臼。
没想到袭人平日装得温温顺顺,真着急的时候,力气能那么大。
“没事。袭人姐姐还是进房去吧,里头老太太、宝二爷和宝二奶奶,都缺不了你呢。”想到袭人素日的行事,紫鹃语气不免带了些讥笑。
“咱们从小是一处长大的,怎么叫起姐姐了。知道你心情不好,若不是这几日实在太忙,我定要去看望林姑娘的。”袭人一副怪罪的模样,想牵手,却被紫鹃躲开。她神色如常,侧头对秋纹吩咐:
“去我房里,把前几日太太赏的膏药拿来。”
今天怡红院大喜,秋纹穿的红绸小袄儿,梳着油光水滑的头,顶着两个红扑扑的脸蛋儿,几分不乐意道:“那可是王太医的珍藏跌打药,药局里都没卖的,太太特地赏的,姐姐真是大方……”
“再好的膏药也是给人用的,我并不稀罕,好妹妹快去吧。”袭人等她说完,才柔声催促几声,言语中透着大度容人的气量。
秋纹白了一眼,扭着膀子磨磨唧唧地去了。
等人走后,袭人贴近几步,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