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陆拾贰章

那天晚上，城外的炮声和爆炸声不断，好在城内还算太平，但贺念清却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好在有盛羽堂陪在身边，一直安抚着她，直到四五点钟，天快蒙蒙亮的到时候，她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等早上醒来，城外的炮声已经停了，可她仍然放心不下，急忙洗漱下楼，想着早点去办公室，毕竟如今局势有变，公司里怕是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太太，你醒了，盛先生已经去公司了，他说今天让你在家里休息，公司的事情他来处理。”佣人阿芬见她下楼急忙迎上去，说道。

“他什么时候走的？”

贺念清早上起来的时候，身边的被子都凉透了，看来他一定起来的很早。

“大概六七点钟吧，我早饭还没有烧好，他就下楼了，也没吃东西就匆匆出门了。”

贺念清还像往常一样，一边吃早餐，一边看着报纸，想着快点吃完还能赶去公司给盛羽堂分担一下。报纸上说，昨夜敌军发动突袭，好在我军反应迅速，粉碎了他们的偷袭计划。

看完新闻，她这才稍稍放下心来，这些日子以来，防空警报，枪炮声时不时就会响起，久而久之，竟然都习惯了，一开始还会害怕，现在虽然也怕，但已经不怎么影响正常的生活了。

贺念清将报纸随手放在一边，拿起筷子准备吃米线，视线不经意地一撇，看到了角落里的一则启事。

手中的筷子掉落在地上，一旁的佣人急忙捡起来，把地上溅落的汤汁擦拭干净，又送上新的筷子。

“太太，您怎么了？”佣人见贺念清站起身来，一个恍惚，差点晕倒，急忙一把扶住她。

“没事，昨晚没睡好。”

贺念清扶住椅背，勉强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缓了缓，才感觉好些。

“太太，您脸色好差，要不我还是扶您上楼去休息吧，要不要叫医生过来给您检查一下？”

“不用了，我自己上去就行了。”

说罢，贺念清脚步虚浮地上了楼，关上房门，跌跌撞撞地快步走到电话旁。

电话是打给徐兆源的，过了很久才接通，久到贺念清差点以为他都不会再接她的电话了。

像是早就预料到贺念清会打电话过来一般，还没等她开口，徐兆源便先一步说道，“念清，你还好吧？”

“好？你觉得我还会好吗？为什么，为什么我发了电报过去，你不回我，我等了这么多天，却等来了爸爸和我断绝父女关系的声明？”贺念清浑身颤抖，连声音都颤抖，眼泪止不住地落了下来。

“念清，你听我说，现在局势复杂，五爷也有他的苦衷，很多事情我没办法告诉你，五爷他不让你知道是为了你好。”徐兆源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说道。

“为我好？他都不认我这个女儿了，我还能好吗？我是有错在先，可他为什么不能给我一个道歉的机会，我好不容易等到一个机会想要去见他，他为什么这么绝情，他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为什么连见一面都不行……”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徐兆源只觉得自己一切的解释和劝说都苍白无力，但有些事，他们都无能为力。

“其实，五爷他一直都很爱你，念清，你要记住这一点，这世上没有谁比五爷更爱你的了，他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父亲，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请你相信他。”

……

祝梓尧等在车上，已经看了几次腕表上的时间了，快九点半了，贺念清还没出来，这不太正常。

以往，她是最守时的，最迟八点三刻也要出门了，可是今天竟然还没出来。

这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早上的报纸他刚刚等在车上的时候已经看过了。

他不放心地下了车，走进客厅问了佣人才知道贺念清在楼上休息，而且看样子家里的佣人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的。

祝梓尧担忧地朝楼上看了看，他知道自己并不适合去到楼上，于是便借用了电话。

他先是打到公司去的，可盛羽堂这会不在公司，他又打给佳音百货的，祝梓尧知道贺念清在潜州的朋友不多，孙佳婷算是最好的一个，这个时候，有人陪在贺念清身边总归是要好一点。

孙佳婷其实一大早也看到了报纸上的声明，就算祝梓尧不打电话给她，她也会在处理好家里的事情以后，来看贺念清的。

她匆匆赶来，就见到祝梓尧焦急地等在大门口转圈。

“祝先生。”

“黎太太，辛苦你赶来。”

“别说这些客套话了，念清人在哪儿？”孙佳婷边说着，边往里走。

“她把自己关在楼上的房间里了。”

祝梓尧话音刚落，孙佳婷已经快步消失在了楼梯的转角处。

“念清，是我，佳婷。”孙佳婷轻轻敲门，讲话声也不敢太大。

可是，她反复敲门很久，里面都没有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