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发
此久留,即刻发车启程,紧赶慢赶,终于在二月前赶到了庐州城。
此次成婚的郎君在杜家齿序行二,与杜阙同年不同月,名阆表字逑风,时人多称他一句杜二郎。
杜二郎自幼尚武,争勇好斗与杜菱歌不相上下,兄妹俩算是在你一拳我一脚的礼尚往来中相携长大。
去岁秋日,二郎中了武举乡试头名,在庐州司马名下挂了职,今春成家后,须去燕京参选会试。
杜阆的婚期定在二月初十,花朝节前两日,恰是新雪初霁、百花吐蕾的时节,庐州是地道的淮南水乡,水天一色,连片春晖撒落于瓦舍曲池,推窗望去,唯见得满城波光潋滟。
大舜朝尚古礼,迎亲多在黄昏之际,故等到窗外波光渐渐散了,宋迢迢才瞧见自家二兄携新妇归来。
沿路吹吹打打,一袭绛红公服的新郎身骑高头大马在前引路,新妇高坐婚车,以扇遮面,余晖中隐约窥见她窈窕仙姿,落轿后,傧相从旁簇拥,仆妇殷勤为新妇传毡,指引新人来到青庐。
也就是这时,宋迢迢等未嫁女郎方有机会入帐,就近观礼,帐下灯如昼,撒帐人一面抛金钿果子,一面唱祝词。
“今夜吉辰,沈氏女与杜氏儿结亲,伏愿成纳之后,千秋万岁,保守吉昌……”(2)
果子里有玉蜂糖、荔枝煎,宋迢迢用手掬了两颗,想尝些沾沾喜气,荔枝煎将将挨到唇角,被一只玉白的大手掠去,她偏首怒目而视,撞进一双点漆长眸。
新郎在撒帐礼中向新妇俯跪行礼,观礼者欢呼不断,宋迢迢在嘈杂的百子帐内,听见少年轻声问:“月娘成婚时也撒荔枝煎罢?”
“我记得你很爱吃荔枝。”
宋迢迢俏面红了又白,抬脚碾上少年的靿靴,皮笑肉不笑:“与你何干?”
萧偃瞥一眼脚下,两人的裙摆交叠在一起,一青一绛,竟与面前行合卺礼的新人如此相似。
他不恼也不语,笑得狐狸眼弯起来。
宋迢迢仿佛看见这人身后的狐狸尾巴招来摇去,当即提裙朝旁处移去,意欲与他错开。
只是如何也甩不开。
她没了脾气,怏怏立在远地,继续观礼。
新妇却下扇,露出兰花般清丽的容颜,螓首蛾眉,尽态极妍。
宋迢迢记得这是庐州沈刺史的嫡次女,年方十六,与自家阿兄青梅竹马,实乃登对良缘。
她想,依照自家的情形,是难求门当户对了,待她及笄议亲,唯有招婿才是万全之策。
以便保全门楣,侍奉寡母。
她兀自盘算着,身侧人再度开口:“这是在做什么?”
她回过神来,原是新人在用铰子断发,她便道:“燕奴博闻强识,怎么连结发礼都不曾见过?”
萧偃沉吟,“这确是我头一遭在婚宴观礼。”
“此礼有何用意?”
结发礼成,四畔闲人依次散去,人群拥挤,宋迢迢专心看路,随口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