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
“……是该换个粉底了,这几天出点汗就斑驳。你帮我看个色号吧。”陈嘉奕在电话里说。
“好。”我朝BA示意,“黄一白。”
眼疾手快的柜哥立刻捡出两瓶粉底液,我接过翻转瓶身看色号。
“2c0和1n1都可以。我都拿上吧,咱俩肤色差不多,一人一瓶。”
“好嘞,你再给我买个定妆散粉呗。”陈嘉奕是从不跟我客气的。
宰完我,她终于想起来了:“诶,你怎么逛商场去了,晚上不还有会么?”
“取消了。”挨完宰,我扯谎的心虚都少了两分,“我就到你家旁边的商场吃饭来了,也顺道逛逛。总不能一直穿你的用你的吧。”
“我可没不舍得啊。那你买完过来一起玩?我们这才刚开始。”
就等你这句话呢。
“也行。”我说,“那我再逛一会儿,快到了给你说。”
“成,你到了直接进二号包……”
挂掉电话,一旁的柜哥立刻开口:“姐,你一会儿要去玩吗?那我给你化个全妆呗,绝对闪爆全场!”
了然他的推销心思,我笑笑:“行啊。”
小哥给我倒了杯水,随后拿出一整套化妆刷,一副摩拳擦掌冲爆kpi的架势。
粉底液在脸上扑来,粉扑贴上来,我闭上眼,听见他问:“姐平时喜欢什么风格?”
“平时很少化。”
“怪不得。我就觉得你身上有种松弛感。”
我笑:“是么。”
鬼的松弛感,还不因为要站讲台。
我是院里最年轻的女讲师,平时打扮得认真点就会引起学生们关注。后来我打底都懒得涂,脸洗干净就行。
这样认真,甚至有些隆重地被人装扮,让我的记忆闪回大一:那一次,有好感的学长约我一起吃食堂,于是我翘掉选修课,在宿舍里对着教程视频化了两个小时的妆。
现在我连那学长叫什么名字都忘了,却依然记得那天往食堂走时,心脏震出的愉悦,期待与悸动——在后来很多年的很多次约会里,我的心再也没有跳出过那样的频率……
“姐,你也不适合网红妆。”BA放下粉扑,打开眼影盘,“你这张脸不需要有任何讨好,紧绷,或者刻意的感觉,主打的就是一个松弛自然。”
刷头蘸取细腻粉质,他熟练地在眼影盘上“哒”地磕了下:“像你这么大方有气质的姐姐,就是越松弛越漂亮,越自信越有魅力!”
这一套一套的。
我睁开眼睇他:“你们BA上岗前,是有什么话术培训吗?”
柜哥挑选口红的修长手指顿住,幽幽看我:“怎么是话术呢,我这都大实话。”
最后,我为了他的大实话,买下了他为我化妆用到的全部产品。
他化的也确实不错,和我的审美很相契:妆面干净自然,眼皮上没有堆色彩,腮边也没有大面积的晕红,重点放在睫毛和轮廓上。
连试六支口红后,留在我唇上是丝绒质感的玫瑰红。眼下那颗褐色的小泪痣也被加深放大。
个高腿长的柜哥一路送我到地下车库,双手递上包装精美的大包小包:“祝姐今晚玩得开心,想斩哪个咱就中哪个!”
“谢谢。”我接过包装袋,莞尔,“那就——”
“借你吉言。”
**
半小时后,我的车和夜色一同抵达酒吧街。
停靠路旁,我从副驾上的包包盒盒里捡出两只小袋,下车锁门。
傍晚的那场骤雨为酒吧街镀上一层类似电影卷的滤镜,空气潮湿,灯色颓靡。
走到后街尽头,再转弯,蓝色的“潮”字灯牌映入眼帘。
再一次踏上这条长廊,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来过这里很多遍的错觉。
旧地板被踩得吱呀作响,我的心跳也愈发怦然——恍惚间,我仿佛又变成了那个去食堂赴第一次约的,小鹿乱撞的女大学生。
行了。
出息。
停在酒吧的第二道门前,我对自己道。
多大年纪了,蹦哪门子少女心。
成年人该做成年人的事。
我要的,也只是成年人的事不是么。
推开木门,与上次如出一辙的嘈杂。
我第一眼探向吧台——除了正在炫技的调酒师和几个散客,没有旁人。
心跳与脚步失落一刻,随即又跟上引路的服务生,往包厢走。
包房门开,视线齐刷刷投过来,里面的热火朝天也被摁下暂停键。
我立在门口,坦然地接受注视——类似的注目礼这一路过来只多不少。
“乔乔,这儿。”陈嘉奕抬手招呼我,一边介绍,“夏乔,我异父异母的亲姐妹,这几天从平城来找我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