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瑞
对桑洛来说,亲姐桑瑞和其他姐姐相比,有点儿与众不同。
只有她不是桑家的亲生孩子,而是从外面领养回来的。
若是严格论证起来,亲姐这个称谓似乎就得打上一个问号了。
这本是家族中不被允许向外人透露的秘密,甚至包括桑洛,因为当时她还没有出生。照理,她不该知道。
可是,桑洛很小的时候就从喜欢讲故事的奶奶那里听说了。
除了盛珂,她没对其他人讲过,大家对于她的知情者身份也就无从知晓。
由于计划生育政策,已经有了姐姐的大伯不能再有二胎,传宗接代的任务自然落在了小儿子桑文军一家身上。
符红梅天生体弱,在婚后两年时间里习惯性流产两次。
第二次流掉的是一个已经成型的男胎,桑家翘首期待的长孙。
见二儿媳整天在家以泪洗面,同样心力交瘁的奶奶找人算了一卦。
大师掐指一算,说你家阳气少,出不了男孩儿了。还是找个良辰吉日,赶紧去抱养一个吧。
奶奶在家想了一整晚,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本来就睡不好,天井里看门护院的土狗小花还不识时务地叫唤到后半夜。
半夜爬起来的奶奶抄起门口的笤帚,对着小花就是一顿胖揍。狗子水汪汪的杏仁圆眼里竟然泛出了点点泪光,在沁凉的月色下反射着清冷的光。
奶奶抬头望着夜空中的一轮明月,犹如醍醐灌顶。
桑家孙辈全都是女孩子,这可是要断后的节奏啊。借着这次契机,非得为桑家挑一个男孩子才行。
第二天一大早,奶奶就带着桑洛的爸妈出门了,去到了金仓县城上面的海州市。
在海州市福利院,奶奶受到了院长和工作人员的热烈欢迎,阵势大得简直令没见过什么场面的她脑仁儿发疼。
按照奶奶本来的预想,她应该挑选一个虎头虎脑、看起来聪明伶俐的男孩子,以此了结缠绕在心头的这桩难题。
孩子们大多数都是因体弱病残被家人抛弃,或者是从外地人贩子解救下来的被拐儿童,想在其中找到一个令人当场就能拍板的优质苗苗并不容易。
在一堆脏兮兮、邋里邋遢的孩子里,伸出了一双小手,一把抓住了奶奶的裤腿。
她低头一看,是一个瘦骨嶙峋的女孩子。胎毛细软,面露菜色,一看就是一副严重营养不良的模样。
更令人瘆得慌的是,那孩子身上不知是长了癞疮还是疹子之类的东西,皮肤表面甚至出现了溃烂,向外渗着血。
不知怎的,奶奶就这么一眼相中了后来成为桑洛姐姐的桑瑞。
彼时桑瑞还没有属于自己的名字,听院长说,孩子是从浙江一户超生的茶叶小贩家里辗转被卖来海州的。
等到警方顺藤摸瓜,打听到浙江那户茶商的地址时,却被当地警方告知,那户卖茶叶的人家本来也不是浙江本地人,而是隔一段时间就换一个地方、各地漂泊的行脚商。
他们在当地不过停留了几个月的时间,早就背着茶叶到了下一站,不知所踪了。
桑家人后来听说时,心里松了一口气。
既然亲生父母主动放弃了孩子,基本上日后也不会再回头找来。对于收养的人家来说,再好不过。
“奶奶,你不是一开始想抱养一个男孩儿的吗?”桑洛听到这个故事之后,第一反应是按照原计划,她该有个哥哥。
桑洛内心深处一直有一个不切实际的念想,根据父母的颜值来推测,如果当年的长孙能顺利出生,大概率会是行走在校园里能够掀起腥风血雨的程度。
“那天早上,我听到了一个婴儿的哭声。”奶奶眯着眼回忆道,“我觉得,应该是老天爷为我们家预备的。”
据奶奶的回忆,那天半夜胖揍狗子之后,她又回到床上继续躺着,可无论如何都难以入眠。迷迷糊糊里似乎躺到大约凌晨三四点,她隐约听到了孩子的哭声。
起先以为是野猫,可越清醒越觉得分明就是孩子的啼哭。作为养育了好几个孩子的老母亲,不至于连这两样都分不清楚。
奶奶再次从床上爬了起来,披着一件外套摸到了一片昏昧的天井里,循着声音到了大门口,声音越来越近。
打开两扇大铁门之后,奶奶站在黑黢黢的小巷子里,周围却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
她在凌晨的寒风里站了一分钟,老胳膊老腿扛不住,抖了抖衣服又摸黑进了家门。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大概是自己想孙子想魔怔了,奶奶说服自己抓紧黎明前的黑暗,赶紧为天亮之后挑孩子的大工程养精蓄锐。
没想到,躺下之后还没来得及翻身,孩子的哭声又响起来了。
奶奶只觉得背后一凉,是夜第三次爬了起来。
她吸取教训,改为暗中观察,蹑手蹑脚地靠近大门后并不急着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