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水雾

“你好。”武鹊南降下车窗，仍是笑得随和温柔。

云卷单手压着被风狂卷的发，神情单纯，软软地发问：“您是武鹊南先生吗？”

武鹊南，九戎城三大研究所中的一个少东家，研究所他爹在管，市场他在管，是个商人。

他第一次出现在大众视野的时候就已经下身瘫痪，但没人知道他为什么瘫痪。

不过也没关系，他有一副优越的皮囊。

阴郁美至今占主流，大概有他的一份功劳。

云卷在巷子那会儿撞见他，直到现在贸访他，都稍显狼狈。

她身量纤薄，体态笔挺，能做仿生人的模型，但肤白骨细，是仿生人仿不出来的脆弱感，惹人怜惜。

在风中摇摇欲坠。

武鹊南召她上车，车门划开，他笑着说：“快上来，小姐本来就受了伤，又被那联防军铐问了一通，别把身子骨吹坏了，现在这漫天的黄沙，是个人都经不住。”

云卷眼里有羞赧，似再寻常不过的扭捏少女。

她坐进车中，座椅和他的轮椅隔了一人身位，前座是他的两个私人随从，都西装革履，复古又板正。

“我打扰到你了吗？”她撇去尊称。

“怎么会。”他笑容一直挂着，从前座手里接过一杯水，递给她，“我叫你什么？”

“云卷。”

他从车窗看黑压压的天，“好名字。”

继而问：“对异能感兴趣？”

云卷不语，抿着唇，静静地看他。

这不是个多难回答的问题，可连奉承都不愿意说一句的话，那她心里的答案就显而易见了。

武鹊南拨弄膝上的毯，道：“我给你那敷贴属于医疗科技范畴，其实跟异能沾不上边。我知道‘披着医疗科技的皮做着有违天道的事’这句流传了几十年的指责，我也知道，许多人嘲笑我连脑细胞都能开发，怎么没能把自己的瘫痪治愈。他们没办法客观认清，这压根就是两回事，或者单单是因为出自我的公司，便要一棒子打死，太过偏激。”

他似乎有些沮丧，可能是因为他不是埋头扎进实验室里的科研人员，而是和客户群体打交道的生意人，是摆在大众视野的活靶子，抗议者义愤填膺的谩骂都是直直指他的名道他的姓的。

云卷明白，她缓缓解释：“我没这个意思，都到了这个地方了，我说我抵制异能岂不是显得很可笑？”

“嗯？”

“我只想认真跟你说声谢谢，这东西……蛮贵的，市面上流通的不多，我在学校研究过，所以我知道。”云卷抿一口水，“还有，我也想说，激起抗议这件事情，你不用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异能并不是你一个人就能推动起来的……”

他抓到了某个重点，眉毛半挑，“学校？”

“噢……不都说科技无尽头，物理生物占大头，我也只是随波逐流。”云卷小皱一下鼻子，俏皮可爱。

“哪个学院？”

“朗基洲。”她终于自报家门。

前座的一个随从闻言回头，瞥一眼，但很快转回去，武鹊南没说什么，云卷也就适可而止，不再逗留。

她将水杯搁在中控板，“你忙，我就不耽误你啦。”

他跟她道别，又体贴地令随从替她开了车门。

云卷从车上下来，笑得有些假，嘴角弧度倒映在车窗上。

她不觉得以懵懂女孩的形象能打动他，戏中戏她最会演，点到为止的热情之后，得是亦真亦假的漠然。

男人自古就贱，满心满眼是他，他便会心高气傲，对他不屑一顾，他就恼羞成怒，唯有恰如其分的晦涩，他欲罢不能。

车很快开走，云卷在风中驻足半晌，联防军从她身前巡逻过去，人高马大的身影晃过之后。

竟又瞧见了丽斯玛。

那阴魂不散的女人自马路对面遥遥看她，脸上挂着讳莫如深的笑，不比她刚才那个好多少。

云卷不知道他们图窟的员工管理什么水平，但这个丽斯玛人是真的莽。

云卷往自个儿的车走，她也从对面紧跟着，眼中来了劲，满是不服气。

持枪的巡逻队伍已经走出百米远。

“嘀”一声，云卷开启车门的下一秒。

丽斯玛凶神恶煞快跑过来，云卷见势停下动作，好不巧郁茨的紧急通讯也拨进来。

双双夹击。

她无暇跟那疯女人对峙，接上通话，矮身进车，麻溜将自己锁在车内。

“说。”云卷手指抚上镶在耳骨的骨传导耳麦，率先出声。

话落，车窗紧跟着就挨了一记砸，力道粗暴，车内的系统立刻发出警报，云卷咔地摁停。

但车外仍不消停，叫骂她听不见，只闻车窗玻璃是一下又一下的梆梆响。

郁茨语速极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