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意大利，罗马。

深夜结束训练的影山飞雄回到公寓，照例第一件事便是脱鞋摆好，光脚踩上冰凉的地板。即便来意大利已经有一段时间，天天呆在一群不拘小节的外国人中间，日本人刻在骨子里的习惯却始终没法改变。他摸黑钻进房间，倒头栽进柔软的被褥里，发出很长的一声叹息。

排球训练以外的时间他通常是提不起劲的，困得眼皮像糊了胶水，几秒钟后就坚牢地合在了一起。他展臂捞过身边隆起的一个小包，像做过无数次那样自然地收进怀里，却在下一秒猛地张开了眼睛。

是一个女人，是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女人。

明明眼睛已经熟悉了黑暗，你的轮廓在他看来却像做梦般处处透露着不真切。

他快有一个月没见到你了。自从你冷漠发来短信宣布分手，又悄无声息地搬出公寓之后，他就再也联系不上你，七年的时间转瞬化为泡沫，连个影子都没有留下。

可是此刻，你又这样安静地出现在他身边，一如过去每个相拥入睡的日子。影山飞雄的指尖微不可见地颤抖，小心翼翼地拂开你耳畔的发丝。

他动作很轻，你在混沌之中感觉有些发痒，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看见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影山……？”你迷迷糊糊地唤了一声，稍微移动身体就传来锥心刺骨的疼痛，冷不防倒抽了口气，眼睛里迅速聚起了一层雾气，意识也逐渐回笼。“你为什么在这里？”

影山飞雄没顾上你对他的称呼怎么从名变成了姓，只是见你鼻子一抽就要落下泪来的样子慌神，手忙脚乱地用拇指揩去你骨碌碌滚出来的泪珠。

“我还想问你……为什么要走……”

他低垂眼睫，像只落水小狗，每根发丝都浸满了委屈和想念，是你从没有见过的样子，下个瞬间你更是直接愣住了——影山飞雄的双手揽住了你，下颌轻轻贴上你的颈窝，他滚烫的体温似乎要叫你的灵魂也颤栗。你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微弱得快要消失的声音，“不要分手，好不好？”

影山飞雄搞不懂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他只听见你尖叫了一句“你在说什么！”便被狠狠推开，狼狈地坐在原地接受这世界给他开的一个巨大玩笑——穿着乌野高中校服的你。

你呆楞地坐在原处，好似看了场光怪陆离的电影，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这个几分钟之前拒绝了你的告白的男人，现在在哀求你不要分手？剧烈的头痛像潮水般席卷了你，你终于想起那之后的事情。没有哪个女孩被拒绝后不会心碎，你捧着厚厚的画册和碎裂一地的自尊，泪眼朦胧地跑出教学楼，像个傻瓜一样被自己绊倒滚下阶梯，然后就出现在了这里——你呆滞地在房间里梭巡一圈，最终聚焦在床头的电子时钟上。

视线仍然有些模糊，你眯着眼睛看清了上面的几个数字。

2022年3月24日。

你向影山飞雄告白被拒的七年后。

是在做梦？还是滚下楼梯摔出的后遗症？

影山飞雄手脚冰凉。即便他再迟钝，经过七年的交往也让他多少察觉到不对劲。这几年你越发消瘦，他一手可以同时握住你两只腕骨，而此刻的你，脸颊明显还带着些没褪去的婴儿肥。

“对不起……”影山飞雄不明白，下意识觉得自己应该道歉。你好像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人，可你们却有一样的面容，一样的眼角痣，还有无论何时都会让他方寸大乱的眼泪。

那你是谁？

你看向影山飞雄那双用画笔描摹过无数次的眼睛，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甜蜜又危险的漩涡，声音止不住地发颤，“我醒来前还是2015年……”

影山愣住了。他的大脑好像不是很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那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我好像穿越了……”

凌晨2点17分，你和影山飞雄决定移动到客厅。在他的卧室、或者说他的床上聊这些事实在有些怪异，毕竟不久之前他刚拒绝了你来着——呃，是七年前的影山飞雄。

借着灯光，你仔细打量起影山飞雄。相比还是高中生的他，眼前这个明显多了些稳重气质，头发剪短了，也晒黑了点，好像……还长高了？

他替你倒了一杯白水，局促不安地在你对面落座，“你说你来自2015年。”

“对……我来这里之前，刚好是我们的高中毕业典礼。”

影山飞雄的视线在你胸前的乌野校徽上逗留了一瞬。

“现在是2022年。”

“是不是时空穿梭……这之类的。”你不确定地说。

影山飞雄不由得想到几天前扔进罗马许愿池的那枚硬币。本来他不信这些，第一次去也只是为了陪你采风，他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排着队往外扔钱，有那些钱做什么不好？队里的意大利人无法接受他如此不浪漫的解读，手舞足蹈地一遍遍讲述罗马战士的传说，他听得一知半解，却在和你分手后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