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凉夜
乌莱。
赵容桢被安置在一处帐篷中。
乌莱并没有对这位大昭皇子无礼待之,对赵容桢的日常生活以贵宾规格对待。但赵容桢却像只金丝雀,待在帐篷中,没有自由。
律森没有出现,来见赵容桢的只有几名不太重要的乌莱王室成员。赵容桢心中知晓,乌莱此番这样做,无非是近来的几次战事接连败北,留自己在也握有一张底牌,在必要时刻便可甩出自己,争取一丝喘息的机会。
但如果自己根本没有任何作用,他们也会毫不留情地斩杀自己。赵容桢坐在席上,案上铺着织有腾蛇图腾的桌布,凶猛的腾蛇没有仁慈,只有杀戮的欲望。
它在对着赵容桢吐着毒芯。
然而,赵容桢心中不觉得屈辱也不觉得害怕,身处京城和被俘虏在乌莱又有什么区别呢?哪里不是囚笼,他本来就由不得自己。
可心中却是放不下淳王府,放不下淳王府里的那个人。
文茵还好吗?赵容桢心想。
被俘之前送去的那封信不知有没有到文茵手中,她会不会埋怨自己食了言,说好的赶程而归,怎么归期还变得遥遥无期呢?
赵容桢苦笑着。
门帘被掀开一角,外头的大风裹着沙砾,拍打在帐篷上,发出“嗤嗤”的声音。
赵容桢歪了歪头,瞧见从门外走来一名头发卷曲,眼眸浅黄的男人。那男人额上绑着搓成的皮革,纹路极似蛇皮,中心处还镶着两颗宝石——腾蛇的眼睛。
是律森。
赵容桢站起身来,向律森行礼。
“淳王殿下在乌莱住着还习惯?”律森露着半条胳膊,赵容桢用余光瞥见他那与中原人不同的肤色,大块大块的肌肉是力量的象征,健硕高大的身躯不由得让人心生畏惧。
赵容桢没有多余的情绪,淡淡地说道:“乌莱是草原和沙漠的民族,我生于中原,多得大王的照拂,这些日未有不适。”
“想回去吗?”律森抬腿坐在席上,撑着半边身子,眼珠却是一动不动地盯着赵容桢。
果不其然,赵容桢微皱眉头,问道:“这是何意?”
“你可以回去了。”律森笑了笑,露出了一点白色的牙齿。
赵容桢心中一下就警惕了起来——这是准备杀人灭口了。
赵容桢不答,二人就这样一站一坐,保持沉默。房中的气氛诡异极了,律森是乌莱的王,赵容桢此刻没有能与其叫板的筹码,他一声令下,自己人头落地不是什么值得匪夷所思的事情。
过了许久,律森灼热的目光倏然收回,他仿佛高高在上,却又平易近人。他站起身,往门外走去,在经过赵容桢的身侧时,他突然低声说道:“你的妻子替我杀了谢尚仁,为表感谢,放你回家。”
说罢,律森也不等赵容桢会有何反应,往赵容桢手里塞了一团丝线,大步走出了帐篷外。
赵容桢低头一看,是一根带血的琴弦。
“文茵怎么了!文茵怎么了!”赵容桢慢了半拍,他突然明白了律森是什么意思。
“你把它如何了!”赵容桢不顾守卫的阻拦,连忙冲向外面。
帐篷外黄沙滚滚,除了沙子什么都没有。
这时,跟赵容桢一同被掳来的小厮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的身旁。
“殿下······我们回家吧。”
赵容桢此刻心中乱极了,他像是疯了一般揪住了小厮的衣领,嘶吼道:“文茵她怎么了!她到底怎么了!!”
小厮被吓得一哆嗦,慌忙说道:“王妃她······在御林园中借琴杀了谢太傅,自己因为琴音反噬,死了······”
赵容桢像是被人刺了一箭,浑身脱了力气。
“殿下,节哀······”小厮的声音越来越小。
“牵马来。”赵容桢说道。
“啊?”小厮一愣。
“牵马来!”
“哦!哦!”小厮慌忙赶去牵马。
赵容桢此刻什么都想不通,他要回家!他要回家看看,这一切都不会是真的。自己如此弱小,如此羸弱,在他归国一日,敌人还能拿他取乐,拿着他最爱的妻子戏耍他,他的软肋如此明显。
“一群杂碎。”赵容桢骂道。
小厮的马牵来,赵容桢什么都不管,跨上马疾驰了起来,消失在黄沙中。
“殿下!你不要我了啊!”小厮急得想哭。
赵容桢纵马奔驰在幽深的山谷中,山中的湿气在他的发丝上凝结成了小水珠。赵容桢几日几夜不眠不休,赶程而归,他已经驶入了葳蕤川,狭窄的山道,两边是高不见顶的山,此刻树影婆娑,月色朦胧。
赵容桢感受到越接近京城,他的内心越是莫名的空,心中像是有一块无法弥补的缺口,慢慢地将他的心腐蚀成一个空壳了。
赵容桢大口大口地呼着气,来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