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故人
攻城之日渐渐逼近,扬州城内的情况却是很复杂。
沈枫堂封锁了全城,任何人都出不去,外头的人也进不来,但扬州作为商贸之都,靠行商糊口之人众多,现在城门出不去,水路也封得死死的,货物运不出去,那些大商人早坐不住了。不光是大商人,就连街上卖烧饼、开酒楼、走街吆喝小玩意的普通小商贩也叫苦连连。
这几日,扬州几个大书院的学生们也将圣贤书丢在一旁,整日在院子里夙夜忧叹。自己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小书生,万一这扬州战火冲天,自己的小命还能不能保得住?不光是生命,自己苦读十几年的书还能不能有功成名就的一日?
本来,大家都有光明的前途,但现在被沈枫堂一搅和,命运的悲哀无差别地冲击着每个人。那么,是活该自己倒霉被人整得家破人亡、前途渺茫,还是为自己争一把,跟恶势力好好地周旋一番?就这样想着,随着时间的推移,反抗的诉求越来越成气候。
终于熬到今日,几位大富商造访扬州最负盛名的石湖书院。
张富、李贾、潘龙为首,其余也有来凑数的人一股脑冲进书院。石湖书院由扬州有名的大学问家任于景创办,广纳了一批才华横溢的读书人,在扬州乃至全大昭都备受推崇。
任于景知晓这浪花迟早要翻涌,一早便守在了书院门口,将张富、李贾等人迎入内堂。
“早闻先生学富五车,今日一见先生,便觉佛祖在世,要来救我了!”张富落座,其余几个商人坐在一起,任于景坐上座,学生们站在四周。张富此话一出 ,引得哄堂大笑。
任于景抚摸着花白的胡子,像一个严肃的小老头,他全然不顾张富谄媚,而道:“我等读书明道便是为了经世行义,如今,扬州水深火热,我忧虑不止。”任于景说完摇了摇头,一旁的侍童两步上前为任于景斟茶,还说道:“先生莫要忧心了,小心身体。”
张富跟李贾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即狡黠地看了看身旁的人,说道:“先生,您心胸可纳山海,知识渊博,我整日东奔西跑求得一点碎银糊口,今日与您坐在一间屋子都沾了您的光,心有惶恐。”
张富油嘴滑舌,简直要把任于景捧上天,但字里行间都只是在表达:我没你有本事,反抗逆贼的事情只能你来做,我做不了。
任于景没吭声,张富又说道:“早闻在京城,天子若是行为不端,太学生都会游街抗议,以端正君王言行,由此观之,读书人的影响力无人可比呐!”说罢,几个商人互相点头,还对着一旁的学生表示敬仰之情。
任于景此时才说道:“这里是扬州,不是京城。京城的学生可有恃无恐,但我的学生谁来为他们兜底?”任于景原先不想把话说得这样明白,但无可奈何张富等人实在是难缠。
张富吃了闭门羹,心有不甘,站起来大声说道:“世道如此,难道先生还为安于一隅而不肯奋力一搏吗?”此话说得激昂,但却让任于景发笑。
任于景摇着头,想接着说什么时,张富身后的学生中毅然冒出一声:“吾乃担此大任!”
张富回头一看,正是一名意气风发的读书郎,他满意地笑了笑,其余的商人都站起身为他表露赞许之感。
“修竹!这不是你出头的时候!”任于景气的胡子都直了,连忙摆手让左修竹退下。但少年正值一腔热血的时候,哪里肯甩手不干。
张富等人见“出头鸟”找着了,连忙说道:“这位小兄弟好生勇敢,请与我们一同争争吧!”
最终,张富等人带走了左修竹,留任于景在书院中长叹道:“天亡我!天亡我!”
张富不知从哪儿牵来一匹马,他让左修竹坐在马车上,李贾和潘龙在前牵马。左修竹在上马的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身上担负着不可估量的责任。
“小兄弟,你是要干大事的人呐!”张富仰着头跟左修竹说话,身后的几名商人也接着夸赞左修竹。
“是啊!我等被逆贼害得苦不堪言,生意都做不下去了,可奈何我一俗人,哎······”不等这边说完,另一边又起哄。
“幸得小兄弟这样胸怀大志、心纳万民的人!”
左修竹年纪小,在书院里待久了,任于景素来以严厉教育学生,左修竹哪里有机会能听到有人把他夸得天花乱坠!果不其然,这几人一唱一和,左修竹遭受不住糖衣炮弹,甚至觉得自己十年以来的辛苦致学不过也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于芸芸众生中挺身而出,受人敬仰于此。
而那个“有朝一日”便是今天了。就在左修竹这样想着,张富等人已经把马牵到了永宁街上。
永宁街是扬州一道主干道,此街上住户极多,不远处就是云春阁。路上传来“哒哒”的马蹄声,许多户人家都冒出头探探情况。
马还在走,张富等人却不知跑哪儿去了。左修竹见时候到了,便坐在马上就开始他的表演了。
“我乃石湖学院的学生,也是扬州百姓中的一个。扬州突然封锁,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