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绞缠

翌日，承明殿。

下了早朝之后，谢尚仁和宁知真来到了偏殿。

殿内黄色的帷幔层层叠叠，符纸繁杂地贴在帷幔上。昭德帝走进殿内，脱下了身上的朝服，换上了黄色的便服，闭眼坐在缭绕的香烟之中。

谢尚仁许久没有上过朝了，他的年岁渐渐大了，很多事情他已经有心无力，经常一病便卧床不起，因此，昭德帝便许了他在府静养，不必上朝，可今日他为了不得不面临的事情，穿戴整齐与百官一同上朝。

“陛下前日许诺云姬公主赐婚太子的事情，我已经知晓了。”谢尚仁是声名远扬的大儒士，是太子和瑞王的老师，就连昭德帝也得敬他三分。

谢尚仁的语气似乎有些责备，昭德帝依然闭眼静坐。

······

殿中一片寂静。

谢尚仁皱着眉摆了摆垂在自己身边的符纸。

“那日，朕也不知怎样了，居然随意答应了云姬，如今想来，尽是悔意。”看样子，昭德帝自己也有些忧愁这件事。

“陛下可有对策？”谢尚仁问道。

昭德帝的目光落向谢尚仁，说道：“天子之言，既然说出了就不能收回。朕许诺过云姬要为她赐婚，便一定会做到。但她区区乌莱公主，妄想嫁给我大昭的太子，未免有些自视过高了······”

昭德帝回想了当日的状态，感觉那段记忆被抽走了，肉身腾云驾雾般的轻盈，思绪飘飘乎跃然于云间。

——昭德帝唤了唤身边的何锦，小声地说道：“等会儿，请玄司辰过来一趟。”

“但昭德帝依然承诺云姬，将她许配给太子，虽未在众人面前承诺，但陛下头顶青天，脚踏大地，此事天知地知。另外，将云姬嫁给太子也不是并无好处。”

谢尚仁猛然偏头望向宁知真，花白的胡子颤动了几下。

“如今尚不知乌莱国的情况，前些时日，派去乌莱的探子前来回报，乌莱国内发生了内讧——乌莱的老国王突然病逝，而乌莱的大王子被人杀掉，乌莱的新主还不知会是谁。

无论乌莱的新主会是谁，想必都不会放弃远在大昭的云姬公主，我们也可以趁机利用这场婚事，重新拉拢乌莱。”

“万万不可！乌莱一直对大昭虎视眈眈，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此时引狼入室，让云姬公主嫁给太子，难保以后会出大事！”

“但各地灾情才刚缓解，国库赈灾压力巨大，此刻若有战事，谢太傅能担起这个责任吗？”宁知真双手拿着笏板低垂腹前。

乌莱内乱，正好能给大昭争取一个商议对策的时机，而云姬便是沟通大昭与乌莱未来命运的纽带。云姬突然要求嫁给太子，其中的因素让人不得不去遐想——云姬的决定是不是也带有乌莱朝廷的希冀，背后会不会有乌莱对大昭的诉求？

“乌莱国举国崇尚武力，并不是一个温和的国家。若我大昭当下为自保，而把以后的安定全部压上，宁大人可谓杀鸡取卵、竭泽而渔呐。”

“谢太傅总以为云姬公主嫁给太子，此后一定会有灾祸，但祸端还未展露，又何必过多地去担忧呢？”

“但她终究是个变数，国之未来不是赌局，任何有威胁到国家安定的事情，不等他初露祸端，都要斩杀在摇篮之中。”

宁知真闻此便不再说话了。

“二位说得都有理，这件事情确实棘手，不过朕想，云姬嫁给太子万万不行，那瑞王呢？疏儿也到了适婚年龄，将云姬嫁给他做侧妃也未尝不可，况且疏儿也是皇后所出，身份尊贵，嫁给疏儿，乌莱那边想必也不会不满。”

谢尚仁还想说什么，但还未出口，便被昭德帝打断：“罢了罢了，此事朕还需要与皇后商讨一番。二位大人可退下了。”

何锦将两边的帷幔拉下，谢尚仁握紧了手中的笏板颤颤巍巍地走出了偏殿。

快走到宫门时，谢尚仁将宁知真拦下。

“宁大人，请留步！”

明明刚刚二人还在殿中针锋相对，但此刻却能笑而相谈。

“谢太傅有何事？”

“现在我才看出，宁大人果然深藏不露。”

“哦？此言怎讲。”

“宁大人今日殿上所言，倒不像大人往日的作风，如果一个臣子目光如此短浅，我断不敢相信他身居高位，曾经是闻名京城的功臣。”谢尚仁似乎话中有话。

“各抒己见罢了，谢太傅可能赋闲久了，事情总会有不同的对策。”宁知真淡然地回答着谢尚仁。

”我看刑部的袁大人倒被你教成了你原来的模样。”谢尚仁突然提起了袁敬安。

”济之，我是看着他长大的，他小的时候便一副端正君子的样子，小小年纪经书武艺，无不精通，少露锋芒，如今也能如谢太傅的眼，也算他有点本事。”宁知真说道。

“我让他去扬州了。”谢尚仁伸手摆弄了一下宁知真手上的笏板，让